“没有睡着就赶紧下来,床上又不是没有地方。”岳西推了一把赖在自己身上的皇帝陛下。

赢素累坏了,哼哼唧唧的不想动。

岳西一侧身把身上的这块‘膏药’给掀到了床上:“好好躺着说话!”

身上没了那个大活人压着,她总算觉得能喘上口气儿了。

“我又不重……”热气腾腾的身子落到凉丝丝的褥子上,赢素觉出了舒适,口中犹自哼哼唧唧的表示着不满。

“歇一天你就去登州城里住着吧,这里不太平。”岳西一抬腿把床尾的被子勾了上来将两个人的身子都盖住了。临海而居,到了下半夜就有些凉。

“……”当着皇帝陛下说他的天下不太平?

赢素眯着眼意义不明的盯着岳西看。

“知道你不爱听。”岳西轻飘飘的回了他一眼:“又想说后宫不得干政?”

赢素微微一笑,眼睛半睁半阖的,瞅着心情不错。

见他不说话,岳西就知道他是故意在回避了。

她伸手把他的枕头拉向自己,于是两个人又变成了脸对脸:“你不爱听我也得说,我可没在你的后宫里!”

“这句话以后不可再说。”赢素睁了眼,看了岳西一阵随后轻轻说道,不带一点商量的余地:“你是我的女人,在不在宫里都是。”

“嗤!”岳西撇了嘴:“是你的女人就大风大雪的在屋檐下边冻着去?”

“娘子你也小心眼儿了……”赢素赶紧伸手搂住了她,心里暗自叹息:这件事怕是要被娘子抓一辈子了。

“只许你做还不许人说了?”岳西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又躺回枕头上。

赢素赶紧往她跟前凑凑:“不是不气了?为何不让为夫抱了?”

“总是枕着你的手臂会血脉不通的,万一等下我们睡着了,会让你的手臂坏掉。”岳西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明儿回登州城里住着吧,你身边带的侍卫不多,我不放心。”

“登州府的守备是韩其的提拔的,我住在那里亦不稳妥。”赢素淡淡地说道。

“这样啊……”岳西发了愁,对着屋顶沉思了片刻之后问道:“这么久了,难道那个韩相还没有露过面?”

“扑哧!”赢素笑出了声:“韩相?娘子真是有趣,哪有这样称呼自己父亲的道理?”

“别提这个,说起来我就火大!”岳西忽然推开他翻身对着墙里说道:“我长这么大,对这个便宜老子是没有任何印象的。那年我知道自己快死啦,就让人把我送去帝都找你,结果……”

赢素伸臂把她又抱进怀里,脸颊贴在了她纤瘦的背上。

岳西拍拍他揽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说道:“我只是在说事儿……”

赢素无声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当时我只想见你一面,后来随行的御医见我已是弥留,便又到相府去送了信。”

“结果呢,他人到了消息却根本送不进去!”

“后来,老天可怜我,我没死了。我就想啊,去他娘的夫君!去他娘的父亲!去他娘的哥哥,姐姐!去他娘的命!老子不信邪不信命,以后偏要好好活着,要活的比你们都好,都自在……”

“他,从未把我当做他的女儿,我又何苦非要认一个父亲!”岳西冷冷的说道。

“我会疼娘子的……”赢素的话还没有说完,岳西便给了他一个巴掌:“我现在就浑身疼!”

“呵呵!”赢素抱紧了她,两个人几乎成了一个,他轻笑着说道:“多做做就好了,为夫也有些腰痛呢。”

“该!”岳西咬牙说道。

“天都快亮了,我们睡一会儿吧。”赢素累极了也困极了,夫妻两个久别重逢,他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些,现在只觉得身子如散了架。

“嗯。”岳西也闭了眼,折腾了一夜,她也累的手脚都没地方放了,怎么摆都觉得酸痛。

……

“天怎么还没亮?”

岳西已经躺在床上发了会呆。

耳边是一片的寂静,身边也空了出来,赢素并未在房里。

她有些迷糊了,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醒了?”片刻之后,院子里有了动静,赢素推门走了进来随手又把门关严,他打了个冷颤低声说道:“此处可是比帝都冷了不少。”

岳西看着他,黑乎乎的看得并不真切:“洗澡去了?”

“嗯。”赢素站在床前拿着一块布巾抹头发。

“什么时辰了?”她问道。

“亥时。”赢素随口应道。

“我去!”岳西猛的起身,睡意全消,她摸到衣服穿上,双脚放在床边划拉着鞋子。

“去?这么晚了娘子要去哪里?”赢素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声问道。

“去茅厕。睡了一天一夜了,简直要憋死了!”套上鞋子岳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系着腰带从茅厕里走了出来,看见赢素只穿着中衣站在后院,岳西压低了声音说道:“回屋吧,站这里干嘛?”

“我烧了水,娘子要不要沐浴?”赢素笑着问道。

岳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不赖啊小伙子,除了烧火还会烧水了!”

赢素抿嘴一乐:“我就会这个,娘子要是想洗快去,为夫很饿。”

能不饿吗?上次吃饭都是头天的事情了……

麻利的洗了澡,岳西去厨房厨房做了两碗清汤面。

厨房里没菜没肉,只剩了几个鸡蛋,岳西卧了两个荷包蛋,一人一个,面条是手擀的,调味只撒了点盐,点了麻油,切了两棵小葱进去。

借着灶膛里的火光,岳西摸黑做了一顿简单的宵夜,依旧不许他点灯。

“这里没吃没喝的,你又不去登州城,要不,早点儿回去吧?”岳西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一边问道。

赢素吃的慢条斯理,他举着一筷子面条似乎是在等着面条晾凉些,听了岳西的话只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口。

岳西知道他吃饭睡觉的时候都有规矩,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一拿起筷子话就少,因此倒也没在意。

‘西里呼噜’地吃完了碗中的汤面,岳西把省下的荷包蛋夹在赢素的碗里,起身出去擦了把脸。

洗过脸又去厨房泡了壶茶才回了屋,赢素才把筷子放在桌上,见她进来,他问道:“娘子不想和为夫回去吗?”

“我?”岳西坐下,想摸索放在桌上的茶杯却先摸到了赢素的手:“我还有事儿呢。”

赢素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

岳西看着他在黑夜中露出的一口白牙有点莫名其妙:“笑什么?”

“娘子力气真大!”赢素靠近她耳边说道:“能把为夫提起来。”

“别打岔!”岳西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摸到了杯子,她提着茶壶靠近茶杯小心翼翼的往里倒茶水:“艹!真是闻香下马,摸黑上床了!”

赢素听了娘子的话一琢磨觉得有趣又是一阵笑。

“咱说正事儿呢,你别光笑!我这趟出来就是想多走几个地方。太平局做的是车马生意,我得让铺子里的车马都跑起来才成。”

“总得有个头吧?”赢素拦住了她的话说道:“娘子这趟最终准备到哪儿呢?”

“就顺着海边儿走,最后转去钱塘。”岳西拿起热茶来吹了吹,举到赢素的面前,没敢往前再送,怕烫到他。

赢素低头借着她的手浅浅地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道:“为夫陪你去。”

岳西收了手瞪他一眼:“你没事儿干么?放着朝政不管陪着我瞎跑?”

赢素起身走到床边躺了下去,夜色里,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妥协的意思。

岳西闭嘴不在劝他,知道也劝不动,明白他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一起返回帝都的。

“这里的事儿现在你也知道了,我就是怀疑那些倭寇的身份,至于剿不剿匪你自己拿主意。养虎为患,拖得越久越难办。”

外面夜色沉沉,两个人都正有精神,无所事事的喝了两口茶,岳西也上了床,两个人躺着闲聊。

“这里虽然是大昭的天下,朕虽然是大昭的皇帝,可……”赢素伸臂搂住了岳西,将脸埋在她的胸前闷闷地说道:“可登州的兵马不听我调遣……我没有兵符。”

“大昭调动兵马所有的兵符,节,牌都在韩其手里……为夫是受制于人呐……”

岳西闭了眼,心里只剩了疼。

心疼这个躺在自己身边的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

片刻之后,她把反手拥住了他,纤细的手臂毫不迟疑的将这个瘦瘦的身子紧紧的抱住:“你还有我。”她没头没尾的说道。

赢素闭着眼,眼角有泪水滑落。他唇角扬起,无声的笑了: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堪称窝囊,娘子却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自己的身边,他还总想着要护着她,现在看来倒是自己一直在拖累着她。

夫妻同心,感觉是如此的美好,这一刻,赢素徒然的觉得搁在夫妻二人中间最后的一点距离被这个拥抱消除了。

……

日上三竿,岳西在屋里收拾着床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赢素一出去,外面就安静下来,而且安静的过了分。

“怎么在这里坐着?”拿着两件换洗的衣服一出门就看见四平八稳坐在院子里的赢素,门口还站着他的两个侍卫,而跟着跟着岳西出来的人一个也没看见!

“为夫在看风景。”赢素回头笑模笑样的说道。

“看毛线!”岳西一扬眉,过去拉着他就往屋里走:“你说你怎么那么讨厌啊?你往院子里一坐谁还敢出来?”

“晚上不能点灯,白天不能出门,为夫追着娘子跑了千余里,也只能看看头上的一处晴天了。”赢素轻声说道。

回屋,关了门,岳西对于胡搅蛮缠的皇帝陛下简直是有些束手无策。

她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之后说道:“咱们去登州城里看看,让你一说,我怎么觉着登州城里住着的官老爷和倭寇是一伙的呢!”

“为夫也奇怪,娘子为何对倭寇的事情如此上心?”赢素拉住她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