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啊,她们都欺负臣妾啊!嗷呜……”
出了永宁宫,走在狭长的甬道上,一直走出去老远,岳西贼眉鼠眼的前后看了看,见内侍们举着依仗远远地跟着不敢靠近,她忽然一头扎进赢素的怀里干嚎起来!
赢素愣住了,继而很想笑!
他没见过这样的岳西,抽抽噎噎不说,还对着自己自称‘臣妾’……
“不要闹啦!”虽然知道尾巴一样随在自己身后的那些人暂时离得远,赢素还是强忍着要笑的冲动提醒自己要注意威仪。
“臣妾很委屈啊,陛下你都不安慰安慰我吗……”
怀里搂着个不断自称‘臣妾’的‘少年’,赢素绷着的脸还是忍不住缓和了下来。
他侧头轻笑一声,而后俯身在岳西的耳边说道:“娘子啊,我都看见了,你扣了韩夫人一头热茶,你还威胁韩夫人,说要揍她……”
“让老子看看你长得这是什么耳朵!”
嘤嘤不止的小白兔瞬间变成炸毛刺猬,岳西伸手想揪赢素的耳朵,只是才抬了手,眼睛瞥见那些越走越近的内侍,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放下了爪子:“你都听见了?从屏风到我站的地方可是不近呢!”
“娘子耳朵也不赖,竟然知道为夫进了永宁宫!”赢素面朝着岳西,那些内侍们并不能看见他的表情,因此他对着岳西勾唇一笑:“如何发现我到了?”
“我听到一片跪地的声音,能让外面站着的太监宫女同时跪下的除了陛下您,谁还有这么大的威力……”
“你是不了解我母后的手段。”赢素说话的声音不大,在说到裕仁皇太后的时候又刻意的更小了些:“不要看她整日里都是挂着笑的,其实……唉!”
“谢谢!”往他身后又瞅了一眼,见那些人都规规矩矩低着都站着,岳西飞快地在赢素的唇上吻了下:“知道你担心我。”
“知道就好。”礼冠上的旒串摇曳,岳西侧了头很想看清他的脸,赢素却已经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贤王妃也该出来了,她和我母后说不到一起去。”
“不打个招呼吗?”岳西边走边小声说道:“我倒是挺喜欢她,说话和打雷似的,听着痛快。”
“你若是喜欢,得了空可以去王府见她,在宫里,尤其是我母后的眼皮底下,还是少说话的好。”
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被赢素宽大的袖子罩住,外人并不能看见。
岳西用力的握了一下他的手:“我的大氅忘在永宁宫了。”
“我还说你怎么穿的如此单薄……”赢素说着话停了步,马上就有亲随的太监紧跑了几步躬身小声问道:“陛下?”
“赶紧去趟永宁宫,把娘娘的大氅取来。”
“是。”内侍低头应了,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身原路返回。
“这是什么宫?”如有所感,岳西离开赢素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处紧闭的宫门站住了:“这里……我来过……”
不,她不是来过,而是在这里住过。
尘封的记忆再次袭来,岳西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还是会疼啊……”她自言自语道。
尽管高大巍峨的门楼上并未有任何牌匾,岳西还是认出了锁在院子里的那处宫殿,那是坤宁宫,是还是少女的韩月夕与赢素大婚时居住了几日的地方,亦是他们两人的洞房!
只是那本来应该属于一对新人的最幸福的一夜,她是独自一人枯坐到了天明。
“岳西。”按在胸口上的手被赢素握住,他却在她面前说不出一个字。坤宁宫……从六年前的大婚夜,他便伤了她……
“真是不想原谅你啊……”岳西抬了头望向他,赢素看到了一张失了血色的苍白的面容:“可我又喜欢你……真是贱呐……”
“不要这么说!”赢素捂住了她的嘴:“岳西,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会心疼的!”
“活该你心疼!”岳西仰着脸看着他,看着他的如花容颜在串串宝石的摇曳里阴晴不定地晃来晃去:“真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你的,老子居然又落到了你手里!”
“这辈子是我欠了你的……”赢素俯视着她轻声说道:“下辈子我还,守着你,护着你,不让你心疼,只对你好……只是你可记得还要叫岳西啊,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只是你可记得还要叫岳西啊,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似曾相识的话让岳西打了个冷战!
她反手握住赢素的手,提步朝前走去:“大年初一,咱还是说点吉利话吧,有的没的话少说,尤其你又是皇帝下……”
“娘子担心我!”岳西的转变让赢素窃喜:“娘子舍不得我……”
“臭美!”岳西瞥了他一眼,看着堂堂大昭皇帝陛下被她牵着手小孩子一样的耍无赖,她也笑了:“这初一的一场大戏算是过去了吧?请问陛下,接着下来您准备如何安排臣妾呢?”
“朕若安排了,你会听?”赢素扭头看着她。
“那得看是什么事儿了。”岳西也看着他:“杀人放火,欺男霸女的事儿我可不干,我是好人……”
“今晚……朕要宣你侍寝……”皇极殿的大门口,赢素忽然站定了,语气温柔地说道。
“胆肥了你!”岳西抬手对着他作势要打:“你是媳妇啊,要侍寝,也是你来……”
“好。”赢素马上应了:“只要娘子点头允了,为夫伺候你便是。”
“这是……你住的地方?”他的目光火热,只看了一眼,岳西的小心肝便不受控制地乱蹦乱跳起来,她咽了下口水,俯身在他胸前说道:“青天白日的,咱站在大门口说这个不太好吧……”
“这是我的寝宫,娘子进来坐坐。”见平时一派淡然的她此时竟微微红了脸,赢素倒是没有半点相逼的意思。
反正娘子天天在他的被窝里睡着,他就不信自己花儿似的在她眼前晃悠,她能不动心……
“这里地方这么大怎么连个火盆都没有。”站在宽敞的过了头的大殿里岳西只觉得冷,甚至比大殿外还要冷。她两手抱臂上下胡撸了几下。
“大昭皇室是从南方辗转而来而来的赢氏一支,因此太宗皇帝在本朝开国的时候就立下祖训,祖宗根基不能忘,若是连寒冷暑热都受不得,那么赢氏先祖打下的江山他们便也守不住。”
“嗤!”岳西给了他一个颇不以为然的表情:“没听说谁抗冻谁就能当皇帝的,人要活出精气神那是没错,可大冬天的有火盆子不用非得冻的直哆嗦也扛着?那不是较劲么。”
岳西前脚进了皇极殿后脚赢素就把里面伺候的内侍都轰了出去。
娘子说话经常石破天惊,还是没有人听见最好。
“我就是觉着宫里太冷,因此平日也是宿在别院。”走到门口从内侍的手中接过岳西的紫貂大氅看了看才给她披在肩上:“还以为今日你进宫会换了女装。”
“我穿什么衣裳都那么回事。”岳西拢紧了身上的大氅走到靠墙立着的书架边随便拿下册书来翻看着:“那个姓汪的公公在外宫门前传我的时候喊得就是‘岳西’两个字。”
把手里的书又放回原来的位置上,岳西扭头对着赢素说道:“她们是真希望韩月夕死了,而岳西对于她们来说,既无身份又无地位,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不过,我不在乎这些。”她忽然对着赢素展颜一笑:“只要你认我是你的娘子,咱两口子好好的过日子,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难道还怕了谁不成?”
赢素走近她伸臂将她揽进怀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本事。若是把娘子留在这深宫大院里是委屈里你……”
“要不怎么说你就会给我找麻烦呢!”岳西伸手扒拉着挂在冠冕上的珠串,无限哀怨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把我的一大家子人从行宫里弄出来,你就又想把我弄进皇宫来,你是不是就看不得我有点好啊!”
“呵呵!”赢素轻笑一声:“这话说的有点道理,为夫若是不好,娘子也别想好了,你我夫妻自当有难同当。”
“大尾巴狼!”岳西推了他一把。
赢素却更紧的将他抱进:“娘子看到了吧,坤宁宫一直闲置,那是六宫之主居住的地方,只有你才能住得。”
“然后你母后就会天天看着住在坤宁宫里的我不顺眼。连睡觉都想着如何杀了我……”
“娘子是我身边唯一的女人,我母后是不会轻易把你如何的……”
“那么肯定?”岳西对赢素的判断不置可否。
“自然。”在没有皇嗣握在母后的手里之前,她当然不会对朕身边唯一的女人动手……赢素在心里冷冷地想到。
他的母亲,不但想控制着他,甚至还想控制着他的儿子!
拍在岳西背上的手不禁动作大了些,赢素的触角挂上了一抹冷笑:我的娘子只有我才能欺负,其他人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
初一,宫里的事情多,岳西先出了宫,临走前她对着赢素说道:“晚上回家吃饺子。”
“嗯。”赢素笑着应了,然后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毫不留恋。
“对不住啦……”站在皇极殿高高的台阶上,赢素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喃喃说道:“这一辈子啊,娘子终是被我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