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淳渊送了郑谷雨回到家里,各个房间走一遍没找到攀舒。

打她手机,没打通,又拔打陆宏手机。

陆宏许久才接电话,声音含混:“我送攀舒回去了,什么?今晚要让攀舒住你那边的?她没说我不知道。”

聚会时看起来身体好了。

然而,还是有些不放心,姜淳渊锁了门,开车往攀舒租屋赶。

凌晨一点,暗夜里城市没有白天的浮华,流光一般的霓虹灯也熄灭了,只有一盏盏路灯清冷孤寂的光照着地面。

晚上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昏眩,姜淳渊降下车窗。

风呼呼灌进来,浑浊的脑袋微微清醒了些。

看到攀舒的租屋院门大敞着,姜淳渊如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浑身发抖,牙关颤栗。

各个房间都不见人,院门门槛外,攀舒的手机落在地上。

眼睛火辣辣生疼。

“陆宏……”姜淳渊颤抖着,强撑住,给陆宏打电话。

“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绑走攀舒!”陆宏惊叫,酒醒了,从床上跳下地,往外狂奔,:“晚上的出租车谁叫的,挨个给出租车司机打电话,问下送我和攀舒的司机,那个男人跟我擦肩而过,司机在巷口,那里有亮光,肯定多少看到男人的面貌。”

“行政部的郭敏安排的,你给她打电话,我这边找熟人,失踪二十四小时不能报案,我找找关系查路口监控。”

有线索就好,姜淳渊竭力逼自己镇静下来。

攀舒眼皮沉重,勉力想睁开睁不开。

“攀舒你怎么还不醒来,你没事吧……”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唠念,透着焦灼。

有些熟悉的嗓音,却又想不起是谁。

男人一下一下轻拍着她脸颊。

攀舒在脑子里搜索着认识的人。

男人起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回来,脸盆落在地上的声音,而后水声淅淅,接着,攀舒脸颊微凉。

湿了水的毛巾在她脸上来回轻拭。

男人的动作很温柔,像是侍候着易碎的宝贝。

攀舒想起来了。

男人是彭于飞。

这人和上学时一样又傻又楞。

脑袋渐渐清醒过来,攀舒缓缓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难怪郑谷雨说彭于飞是个疯子。

彭于飞高中时个子就很高,不过那时瘦,像竹竿,隔了六年,更高了,灯光下,像座铁塔,眉毛粗浓,脸庞轮廓刚硬,又黑又壮,上身穿着一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长袖t恤,不知多少天没洗了,像各种颜料倾倒在上面扫出来西洋抽象油画,乱七八糟七彩纷纭,往下看,一条露着两个膝盖的水磨牛仔裤,膝盖很脏,黑乎乎露出来,跟两个骷髅一般。

攀舒无法相信,眼前的判逆少年,或者说艺术青年,是彭于飞。

上学时,彭于飞说话细声细气,跟她对视都会脸红,腼腆害羞,秀气干净,还有同学悄悄用小鲜肉形容他。

“攀舒,你醒啦。”彭于飞眼睛霎地爆亮,又很快垂下眼睫。

看不到他眼神的波动,只见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喉间有吞咽之声。

紧张、腼腆、害羞,攀舒熟悉的那个少年回来了。

房门忽然咚一声巨响,有人破门而入。

是姜淳渊还是陆宏?

门板砸在地上,楼板跟着震荡,攀舒抬头看去,一根木棒当头砸来。

眼前天旋地转,什么也没看清,攀舒再次陷入昏迷中。

短短几分钟,长得像过了半辈子,姜淳渊只觉心脏被凌迟无数遍。

交警部门那边熟人答应调监控,陆宏回了电话过来,出租车司机找到了。

男人在他们停车后紧跟着过来的,巷口那辆本田车就是男人开的。

因为贫民巷口开来一辆本田车,司机特意多瞄了两眼,本田车的车牌记得清楚,男人的样子也有大概印象。

交警调取车牌号,本田车是本市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的。

打电话过去,负责人听说出大事,吓得赶忙调出租户资料。

——彭于飞,w城人。

出租车司机看了汽车租赁公司传过来的身份证照片,证实就是他看到的那个男人。

姜淳渊呼吸放缓,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你认识这个人?”陆宏问。

“小舒的一个同学,喜欢她。”

在彭于飞手里,小舒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姜淳渊揉揉额角,片刻的放松了,心头那股子不安却更甚。

午夜,马路上没什么车,从攀舒出租屋外的路口查起,很快查到,本田车开进四季春酒楼附近一个居民小区。

姜淳渊和陆宏追查到那个小区,找到彭于飞临时租住的房子,一齐变了脸。

门板倒在地上,上面几个脚印,房间淌着水,一个打翻的洗脸盆,旁边一块毛巾。

空无一人,不见彭于飞,也不见攀舒。

攀舒再次醒过来时,听得风呼呼刮过树叶的沙沙声,她在汽车里面,打横扔在后座上。

脸贴着真皮座椅,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汽车刚买时的真皮坐椅的味道。

汽车似乎走在山路上,崎岖巅簸,手和脚被捆在背后,眼睛也被蒙住,什么都看不见,嘴巴塞着一块布,说不出话。

彭于飞不会这么粗暴地对自己。

攀舒借着汽车的颠动靠近车门。

她想拉开车门滚出车外,揣摸了一下车速后放弃。

她想在车门刮下油漆,以后作为寻凶的线索,尖细的指甲只挠下来一点儿。

汽车降速,攀舒弓着腰,把手探进座椅外侧,指甲掐住,用力一抠,撕下一小块皮革,飞快地收拢进手心里。

急剧的刹车声,接着,车门打开了,攀舒被粗暴地提出汽车。

身体凌空,她被扔东西一样扔了出去,不知什么东西在脸上身上高速擦过,仿佛利刃剐擦,火辣辣的痛。

身体落到实处,是繁茂的树叶草丛中,斜坡,落地后又往下滚,与地面撞击和枝叶磨擦引起一阵更强烈的剧痛。

意识还在,没有昏过去。

很冷,身体不受控制地不停打颤,山风在耳边呼啸,沙沙作响,不时有似猫似狸似虎的叫声传来,寒彻肌骨的恐惧渗透周身血脉,疼痛更强烈,铺天盖地。

眼睛看不到丝毫光线,冰冷的黑暗兜头压下来,沉重得令人窒息。

身体的热量在流失,死亡的阴影笼罩,痛苦、惊恐、绝望、崩溃……

攀舒僵硬地躺着。

好像天亮了,然而,身体状况更糟,攀舒感觉到有爬虫游走到身上脸上,还有鸟雀冲过来,在她脸上脖颈上啄一下,开始还有疼痛感,后来就无知无觉,身体僵硬,麻木了。

要死了么?

她不甘心,至少,死之前,她得把作恶的人抓住。

攀舒握紧手指,掌心里那块皮革还在。

昏过去也许就醒不过来了。

跟六年前不同,这会儿,她有姜淳渊,姜淳渊一定会找她,她不会再空等。

嘴巴塞着布巾,双手捆绑在背后动不了,攀舒拼力让自己动起来,在地上蹭磨。

渐渐地,血液似乎又开始循环,疼痛感回来了。

鸟雀不再来,爬虫还在蠕动,却不再觉得可怕。

眼睛长时间绑着,眼前一片黑暗。

视角缺失,听觉更加灵敏。

忽然间,攀舒模模糊糊听到汽车发动机转动的声音。

有人经过。

攀舒更用力地蹭磨,努力发出声响。

声音越来越近,汽车轮胎压过山道,渐渐地,就在左近,紧接着,传来刹车声,汽车停了下来。

“小舒……”

“攀舒……”

……

攀舒听到姜淳渊的声音,陆宏的声音,还有彭于飞、郑谷雨的声音。

救星来了!

攀舒拼尽全力翻身,要弄出更大声响。

啌嚓连声响,身体往下掉落打滚。

原来之前躺着的地方还不是谷底。

树枝、沙砾、碎石边棱在身上脸上刮过,好疼!

“小舒……”凄厉的喊叫划破长空。

有人从上面翻滚下来。

身体不再往下滚,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

围着眼睛的布巾被扯开。

姜淳渊死死的,像是怕错过似看着她。

他的俊雅的脸庞布满擦伤,眼神狠厉,像只发怒的藏獒,比藏獒还狠,要一刀捅插敌人心脏,挖出来,横切竖剐。

攀舒脑子里紧绷的弦断开,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好痛,身体每一个地方都难受。

“淳渊哥哥……”攀舒痛苦地喊。

“我在这。”温热的嘴唇贴上她的耳朵,姜淳渊轻声说,“没事了,安全了,我们现在在医院里。”

他说着话,搭在攀舒肩膀的手来回抚摸,“小舒,你身上好多伤痕,我给你擦擦消□□水。”

攀舒咬住嘴唇,想说让护士给自己擦,又憋了回去。

姜淳渊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他那一侧床头柜铛铛响了几声,刺鼻的味道传来,接着,醮了碘酒的棉团压住她颈侧,攀舒疼得轻颤。

姜淳渊也跟着抖,脸色苍白,似乎比攀舒疼得更厉害。

棉团离开又回来,反复抹拭,攀舒眼泪流了出来。

姜淳渊咬牙,按下床头呼叫对讲机:“医生,三十九床病人醒了,擦药水时疼得厉害,能不能用镇痛栓?”

“镇痛药不利伤口愈合,对身体也有害,能忍住就不要用。”医生说。

“可是她疼得厉害,我……”

“忍着就行。”攀舒挂掉对讲机,说:“随便跟我说些什么,分散注意力。”

姜淳渊犹豫,静静看她,清峻的眉眼写满心疼与无措。

攀舒探手去拿棉团,姜淳渊一把抓住她。

“我来。”他说,抿了抿唇。

棉团压住颈部内侧,血管丰富的地方,也是神经感觉最敏-感的地方,攀舒嘶声吸气,眉头皱成一团。

姜淳渊沉默看着,忽然道:“你知道吗?我给你擦药水时,把你身体每一处都看完了。”

语毕,俯下头,含住她的耳朵,舌头像灵蛇游移,舔过耳廓勾挑耳洞。

攀舒失声尖叫,“啊”地一声未完,尾音因姜淳渊随之而来的动作而变调。

他倾身压住她,把她抵在床板上,吻她,抚摸她,攀舒疯了,她听到他含混着说:“小舒,我要现在就占有你,我要和你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