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夜色渐沉。
七号院,卧室。
徐真真抱着顺顺坐在床边逗弄,小家伙睁着双大眼,手脚并用的挥动起来。不足半月的宝宝,小手小脚,仿若巴掌大小,徐真真真怕稍微用力就把她捏碎了。
谈祉皮肤白皙,吹弹可破,眉眼间的长相,完全就同谈枭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徐真真食指点着他的鼻尖,“长大了又是个祸害女人的帅哥是不是?”
乔予笙躺在床上,挽着唇静静看着儿子。
徐真真时不时亲下顺顺的脸蛋和额头,爱不释手,“真可爱,好想抱回家。”
乔予笙打趣道,“那你加紧生一个。”
徐真真开着玩笑,说话一点不害臊,“我倒是想生,可配种的男人还没找到呢。”
宋尧和谈枭这会儿正在书房聊天,乔予笙有心试探,“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会一块儿过来?”
说起这个,徐真真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她将顺顺搂放在大腿上,表情突然就变的暗墨,愁得很,“他跑来砸店了。”
“又招上你了?”
徐真真点点头,“我真觉得自己像个玩具。”
乔予笙戴着月子帽,五官更好的凸显出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肯定不能再和他有纠缠了。”徐真真叹口气,视线落在某处,看着看着,就盯出了神,“我妈上周给我打了个电话,自打她知道我和宋尧断了以后,一直说要给我介绍对象,让我找个时间去相亲。”她不由挽起自嘲,“她又生了个儿子,大不了顺顺几个月,她的老公不希望她跟我走得太近,我妈每次打电话都是偷偷摸摸的,班长,我的人生就是个屁玩意儿,没有亲情,没有爱情,兴许是老天可怜我,才给了我一份珍贵的友谊吧。”
“真真,既然发生的事情,你就看开点。”
或许是同母亲心有灵犀,顺顺缓缓举高双手,袖口杵在徐真真下巴处,像是在安慰。
徐真真埋下侧脸,贴着宝宝的小手,“其他的我都看得开,我就是想不明白,宋尧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非要来招惹我呢?”她突然看见顺顺冲着自己笑,小嘴里露出两排没有牙齿的牙龈,这样的贴心小棉袄,她也想要一个。
对于宋尧的心思,乔予笙拿捏不准,毕竟男人的逻辑思维和女人不太一样。
两人聊了许久,在七号院吃过晚饭之后,徐真真便坐着宋尧的车离开了。
顺顺睡在妈妈身边,谈枭进门后,直接将儿子抱在怀中。
乔予笙瞅着一大一小父子二人,眸底的温和充斥着母性,这样的画面,正是她小时候所缺失的那部分。
“听说秦家送来了贺礼?”
乔予笙静谧的眼神,一瞬不瞬投落在谈枭俊脸上,他最适合穿的衣服,便是这个牌子的白衬衫,材质细腻柔软,包裹出男人健硕的身段,如同一副衣架般,黄金比例甚是好看。听见乔予笙的问话,谈枭看着她,“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叫人扔了。”
乔予笙缄默不语。
男人长腿迈开走向床沿,顺顺玩累了,枕在老爸的手臂上慢慢睡去,谈枭小心翼翼将他放入婴儿床,“遗嘱的事,等你好好做完月子再说。”他知道近些日子,乔予笙心事重重,迎来孩子的喜悦才刚刚过去,还有个更大的事情摆在后面,她自然心有余悸。
“宋爷爷说的那些话,我很难做到不去想。”乔予笙抿唇,“现在,我只要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这些事。”
谈枭动了动唇,无力喊道,“笙笙……”
“我真的,做梦也没想到,”说到这儿,乔予笙的朱唇颤抖,“我一心敬爱的宋爷爷,会是我的亲爷爷。”
宋家是趟浑水,她当初和宋贤在一起时就知道了,三兄弟明争暗斗,没有亲情可言。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世态炎凉,宋爷爷将财产交给她,或许是为了弥补,她只是想不明白,既然明知道她是他的孙女,为什么不说?只是一味的对她好?
并且,甘愿看着她和有着血缘关系的宋贤交往。
乔予笙越想越难受,滑稽,真的太滑稽了。
宋贤和宋尧,到最后居然都成了她的堂哥,而,宋悠悠是她最痛恨,矛盾闹得最大的一个人,竟也成了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曾经,她只知道宋卫是宋爷爷在外面跟人生的私生子,却从未想过,他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秦汉。
这就是他抛妻弃子的理由吗?荣华富贵,于秦汉来说,就这么重要?
宋家大宅,一座笼罩着*的魔窟。
刘芝夏自浴室洗完澡出来,宋卫穿着睡衣,依然坐在书桌前,她擦着头发走过去,“你怎么还在研究乔予笙的资料?”
宋卫若有所思,“我查过了,乔予笙母亲死于癌症,父亲二十多年前离家出走,就再没回去过。”
刘芝夏站在老公身边,满面狐疑,“那又怎么样?”
“说不定,我可以从这上头找漏子。”
“什么意思?”
宋卫抬起头,盯着她,“你还记得,我结的那个头婚么?”
近些日,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谈枭喜得贵子的消息,刘芝夏自是耳聪目明,她以为自己的丈夫能有什么好法子,却不想,又将往事提了出来,刘芝夏心里的醋坛子一下子打翻,忍不住吼起来,“好啊,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惦记着那个糟糠妻?”
宋卫听着烦,“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要忘了,你娶我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拿我一个千金小姐同一个穷酸的女人比?宋卫,你想都别想!”
“我们现在谈的是如何对付乔予笙,你到底扯哪儿去了?”
“少跟我欲盖弥彰,你不就惦记着那个女人和那个小畜生吗?”刘芝夏双手环胸,冷笑道,“你当年得知自己是宋家的私生子时,还不照样起了歹心,要不是宋家正好金融危机,宋老太太唯一接受你身份的条件就是娶我,和我们刘家联谊,也好解决财政方面的难题,否则,你会有今天?你一个私生子,要不是有我,宋老太太容得下你?你答应会对我一心一意,也答应过宋老太太和你所有的家人断开联系,可现在又提那个女人,宋卫,你是何居心?”
他本就没那个意思,宋卫觉得冤枉。
不管是秦家,还是乔蓉,他早断了关系。当初,乔蓉还怀着孩子,他却在无意间得知自己的身世,穷苦的日子过久了,宋卫一心想出人头地,可他又没别的本事。那个时候,宋家虽然还算不上云江市一等一的大户,但至少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豪门,宋卫想着,与其费尽心思去找工作,他不如走捷径认祖归宗,到时候妻儿老小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同乔蓉撒了个谎,说去外地打工,准备给孩子挣奶粉钱。
走的那年冬天,大雪纷飞,乔蓉挺着个大肚子,把家里仅剩的两百块钱分了一半给他,她眼眶微红,虽极为不舍,但为了生计,为了孩子,又不得不分离。
“到了深圳,给我写封信,报个平安。”
秦汉握着她生满冻疮的手,“等我回来。”
乔蓉长得漂亮,没认识秦汉之前,左邻右舍的小伙子都暗暗喜欢过她,那个保守的年代,只有秦汉大胆,一封封情书写给她,文笔流畅,才华横溢,乔蓉很快便倾了芳心,两人谈了两年,结婚一年多后,乔蓉便怀了孩子。
将秦汉送上离乡的火车,乔蓉独自坐在站台哭了很久,她非常爱他,也非常舍不得他,秦汉走的那年,肚子里的宝宝连个名字都未来得及取。
谁知,他这一走,音信全无。
后来村里修了路,通了电,面貌大变,政府知道乔蓉有困难,决定出资给她的茅草屋重新修建,那份文件,乔蓉却始终不肯签,她怕秦汉万一哪天回来,不认得家的样子。
秦汉临走之前,同她说过深圳的一个地址,乔蓉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寄一封信过去。
从孩子出生,到孩子满月,再到孩子学会叫的第一句爸爸,她都清清楚楚的写在信里,每一个细节都不敢落下。
可乔蓉到死都没有收到过秦汉的一封回信,她更是到死都不知道,他给她的那个地址,是假的。
其实,他在外面,早就娶了妻,生了子。
而乔蓉,一直都在等着他。
秦家的人,也再没有盼回他,他们只知道,秦汉没有死。
进入宋家之后,秦汉改名宋卫,按照宋老夫人的要求,改头换面,将过往的一切重新洗底。刚开始,他还会惦记乔蓉,后来慢慢和刘芝夏培养出了感情,以往那段情,便忘得一干二净,加之生活的富足,他更是没理由再回去,因为已经回不去了。
看着生闷气的妻子,宋卫软下音线,主动示好,“你误会我了。”
刘芝夏板着脸,不依,“我怎么误会你了?”
宋卫解释道,“乔予笙无依无靠,唯有个下落不明的父亲作为念想,这不正好,我的过去,和她太吻合了,你不觉得这就是个机会?”
“什么意思?”刘芝夏后知后觉,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要假扮她的父亲?”
宋卫勾唇,“不愧是我的老婆。”他食指落在乔予笙的资料上,复又眯了眼角,“只是,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
“什么事?”
“关于乔予笙父母的资料,我怎么查都查不到,好像有人刻意做了手脚。”
刘芝夏看眼丈夫,“那你觉得会有谁?”
宋卫同她对视,道,“除了谈枭,你觉得还有谁想护着她?”
“那怎么办?这事儿有谈枭插手,不好弄啊。”
宋卫指腹点了点桌案,一副老谋深算,“我自会想办法。”
两人正在屋内谈着话,楼下却传来阵嘈杂,仔细一听,倒更像是吵闹,宋卫冲刘芝夏一瞥,“走,出去看看。”
踩着大理由建造的石阶,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大厅里,陆玟披着披肩杵在中央,她脸色难看,明显刚发过脾气。
刘芝夏察言观色,当看到宋尧手边牵着的女人时,忍不住在唇角挽起嘲笑。
看来,又是老二家的花花公子沾了外头的野草。
徐真真用力想将右手抽回,宋尧握得紧,丝毫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陆玟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玩归玩,怎么还带家里来了?”太不像话了!
陆玟这会儿都还记得,谈枭的婚宴上,这个女人有多嚣张,还是个结过婚的。
她儿子的口味,真是越来越低。
“妈,”宋尧另一手插着兜,吊儿郎当的口吻,完全不当一回事,“你不是整天在我耳旁劝我去相亲么?这不,今儿就相中一个。”
“胡闹!”陆玟沉下脸,“你想气死你妈是不是?”
徐真真不比陆玟诧异,坐上宋尧的贼车之后,他根本不打算放她下来,可无论徐真真如何求饶,他依然我行我素,最后直接将她带回宋家。妈呀,可把她吓得不轻,这是什么地方,全云江市的人都知道,全云江市的女人都想来。
徐真真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总之,她现在只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