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阳林是完全会错了冯盎的意思,这个年头,长辈见晚辈一般都会考校一番,而冯智戴整天在冯盎面前吹嘘阳林阳天授有多牛叉,让早就闻阳林之名久已的冯盎内心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好奇,却不想只是简单的一问,阳林的回答却是比他心中所想的答案大气了许多。
在他看来,南疆诸部时叛时降的局面非常难以解决,他们从汉武帝时期开始就成为了中原脊背上一条吸血的蚂蟥,即难收服,又难灭杀,朝廷对南疆用兵,他认为最好的策略是以屠杀和奴役为主,将反抗者全部斩杀,将恭顺者带离这块土地,让他们到中原地区去为汉人做牛做马,手段虽然残酷了些,却也不失为这个时期的人能够想出来的一个好策略。
“天授驸马此言若是朝廷的策略,恐怕朝廷的此次南征将旷日持久,不知朝廷在屡次遭受大灾之际,能够承受的了这么大的战役吗?”冯盎愣神过后,脸上却是一笑,又换了一副关心的语气问道。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也,北方以及边关大战,虽然规模都是几万上下,可物资粮饷在补给线上的消耗却相当大,一个战兵,几乎就要两个辅兵和三四匹牛马来供养,是以,每当开战,钱粮消耗巨大,造成同样多的人口,闲时可以吃饱饭,战时却无粮可吃的局面。
但是南方不同,朝廷现在有大船。长安的造船厂有十万工匠,每个月都能造出十几艘五百吨以上的大船,厂房正式稳定开工以来。已经下水了百余艘这样的船只,此次陛下南来,连战兵加辅兵八万余人的队伍将全部乘船走水路,当然,那五万辅兵可不是战时用来周转物资的,他们都配备了精良的工具,负责修缮拓宽运河。改善水运道路。长江上有一块著名的阻道大石‘我来也’想必公爷应该听说过,前一段时间就被张都督派人用火药给炸了。长江水道和黄河水道现在基本都已经畅通无阻,京航大运河则是在汴州段黄河口建立了水闸,可以保持运河一年四季的通行能力。各方的物资全部走水路,海路运到岭南沿海。不仅没有大量的畜牲需要喂养,连人力也省去了大半,速度和效率更是提高了很多,所以南征军的人数虽然庞大,可消耗,却不及北方一场小规模的战役。
而且关中今年风调雨顺,粮米方面已经可以恢复自给自足,种植了高产的玉米和红薯之后,需要的大米和白面的数量会大幅减少。应该还有富余,朝廷的粮饷补给,会从江南之地就近征收。水轮船如果日夜运转,江南到岭南不过一二十天时间而已。等这些辅兵完成了疏通水道的任务,除了一次过将粮食全运到位之外,其余的一大部分时间则是在战区负责修路开河,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朝廷都必需要把整个南疆打造的四通八达,这样才能让南疆之地成为大唐除江南以外的另一个后花园。”
阳林说的轻松。冯盎则是心头巨震,什么时候远在千里的朝廷离岭南这么近了,如果岭南的水陆交通也变的四通八达,那么局面将会变成什么样?他这个岭南大酋长说话还算数么?冯盎不敢往深里想,越往深里想越觉得当初他自己的那个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冯家想偏安岭南,就必须彻彻底底的投靠朝廷,这是大势。
“呵呵,原来朝廷的准备这么充足,看来这一仗我们的胜算要大很多了。”冯盎呵呵一笑,军帐中岭南系的土包子将领自然也是跟着乐呵,说实话,阳林对这样的场面并不是很喜欢,如果冯家想有个好下场,唯一的路子是弃权,南疆这一战打完,抛弃岭南的所有,随李二回长安,过上无权无势的富家子生活,历史上的冯智戴在冯盎死后就是这么干的,现在李二提前到了岭南,就不知道他老子冯盎有没有这样的魄力了。
酒宴的氛围主体还算愉快,主要还是阳林给冯盎和岭南系的将领们带来了一些东西十大厂的新货作为礼物,作为岭南的权贵,他们从一开始接触到这些新鲜事物后,就喜欢的不能离手了,现在他们看向淮南军的眼神都有些幽怨,用喝醉了酒的王成胤的话来说,他们就像那些被嫖了菊花却没收到嫖资的男娼。
宴席散后冯智戴借着酒劲拐着阳林的脖子就到了后帐,不知何时在酒宴上喝的最欢,醉的最死的冯盎已经在后帐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便装,对于冯盎的武艺,阳林是很感敬佩的,隋唐演义里,他应该是跟秦琼,李靖,尉迟恭是一个级数的,虽然比不上蝎子那样的个人竞技式的武学招数,但在战场上的威力却更大一些,所以他的便装就是一件武士袍,看起来更像后世日本的和服。
来到了这种场合,阳林就知道冯家父子要跟自己谈正事了,所谓的正事,自然是冯家自身的出路问题,作为大唐子嗣最多的国公,冯盎的压力还是挺大的,水军都督张亮有五百假子,那都是假的,亲生的只有三个,那些干儿子一旦收多了,跟家臣就没什么两样了,即便是这样,李二其实都有些不放心,只是张亮是向来唯他马首是瞻的死忠,不好意思提起罢了,而冯盎却是实打实的有一百多个子嗣,其中儿子就有三十几个,也不知道他这炮是怎么开的,命中率可以这么高。
冯盎可以不顾嫡系这一支血脉的死活,将大儿子冯智戴送去长安给李二表忠心,却不能不顾他的众多子嗣,在长安的贵族圈,次子和庶子是不太受重视了,可岭南不同,大儿子是大酋长,那么二儿子就肯定是二酋长,三儿子会是三酋长,不管嫡庶,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和人口,只是相对少一些而已,如今如果将冯家的势力在岭南连根拔起,恐怕不现实,这一大家子的触手早就伸到了岭南的各处土地,找阳林过来,就是来问计的。
“驸马爷,得罪了。”冯智戴向阳林拱了拱手就退到一边了,其实朝廷的大军不是一两日就能到岭南的,冯盎没必要这样着急请见,而且方式还这么不好,不过冯盎是关心则乱,这样的问题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睡不好,对于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冯盎比李二初登大位的时候还纠结,或许是对长安那个陌生的地方比较恐惧的原因,作为与长安系官员交集并不多的岭南酋长,他担心自己到了长安会没有立足之地,所以想开诚布公的跟阳林谈一谈。
“天授驸马,老夫也尊称你一声驸马爷,此番冒昧相请,实在是有个不得不问的问题想请教于您,驸马爷天生聪慧,机敏过人,还请为老夫解答。”冯盎拱手一个鞠躬礼,将阳林身上的一点酒味全部惊醒了,急忙侧身避开,还顺势还了一礼,且不说他与冯智戴的关系要好,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事情,阳林可不敢让一位传国公给自己行礼。
岭南公客气了,我与智戴兄情同兄弟,您又何须如此大礼,有话就直说,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以内的事情,定会全力相助的。”冯盎摆出这份架势,阳林心下已经料到了个七八分,大包大揽道。
冯盎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敢问驸马爷,朝廷的大军收复南疆之后,我岭南各酋将如何自处?”
“开路通商,形势一片大好,公爷为何有此一问?”阳林想都不想答道。
“哦,好在何处?”冯盎眼前一亮,继续问道。
“岭南佳果,天下第一,这满山遍野的荔枝树,香蕉林,便是岭南的财富,还有那清甜的甘蔗,爽口的菠萝,都是制糖的好东西,公爷可知道糖在长安卖到什么价吗?一斤黄不垃圾带着杂质的稠糖可以换五百个铜钱,也就是半贯,如果是食品厂制出来的白糖,加奶的奶糖,则是可以卖到一两贯钱一斤,是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享受的,您说,你要是做商人,该有多大财富等着您去收取?”阳林极具诱惑性的讲道。
冯盎闻言眉头一邹,有些不解的看向阳林,而退到了墙角的冯智戴脸上则是笑开了花,忙用手将半张脸捂上,让一个传国公去做低贱的商贾,也只有从京城来的天授驸马这么说冯盎才能忍住不打人,这可是要被那些读书人笑死的。
“从商?做这样的贱业自污陛下就肯放过我们冯家?”冯盎憋了半天问道。
“商业怎么可能是贱业呢?东西十大厂就是陛下和我开的,当然,陛下占大头,那么他就是这天下间最大的商贾,当陛下都是商贾的时候,谁还敢说商业是贱业?况且大唐现在已经成立了除六部之外的第七部,商务部,尚书就是原户部尚书长孙无忌,连帝后世家都参与商业管理了,商业又给全大唐带来了福利,谁敢说商业是贱业?朝堂上的御史言官有弹劾贪官污吏的,有弹劾武官乱杀无辜的,唯独没有弹劾那位官员经商盈利的,因为是商业将大唐从最危急的时刻将大唐救起,让这个新生的国度充满了蓬勃朝气,每个人都享受到了商业带来的好处,搞活经济才能繁荣国家,所以大家不知不觉的从贱商开始变得崇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