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欺辱(1/1)

风越发大了,低低咆哮着,如同野兽般拼命拉扯着众人的衣裳。花怜月呆滞着,宇文正青也呆滞着,似乎都没有想明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在眼前消失了。

“放开我,放开我!”花怜月呆滞片刻后,挣扎的越发厉害了。

乌洛蓝对抓住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心领神会的松开了手。花怜月却似耗尽了所有力气,失去支撑后,居然狼狈的跌坐到地上。随即她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很想去看看,却没想到自己的腿肚子居然在发软。

花怜月咬着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悬崖边,探头往去,却只见到因为常年风吹雨打而笔直如刀削般的陡峭石壁。不少荆棘野草从石壁缝隙中顽强的探出头来。

远远望去,在一片郁郁葱葱中,隐隐可见新野河如同绿色的缎带般,绕着山脚蜿蜒而过。邀月那单薄的身影,却早就消失的无形无踪。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傻住了!

乌洛蓝也小心翼翼的来到悬崖边,探头望了一眼,立刻后退好几步。她啧啧的道:“还真跳下去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没想到邀月还跟小时候一样气性大。”这么听,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宇文正青猛地站起来,狠狠的瞪着她。他不停的喘着粗气,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毕露,看上去十分可怖。

乌洛蓝却丝毫不惧,她抬着下颌望着他,挑衅的道:“瞪我做什么,谁让你这么没用,连个人都抓不住,简直是废物。”

“逼死她对你有何好处?”这句咆哮几乎是从宇文正青的牙缝中挤出来的,若不是眼前之人对羽元来说很重要。他一定会亲手将她丢下悬崖,为邀月陪葬。

“宇文正青!你用什么身份质问我?”乌洛蓝并没有被他吓住,她的下颌抬得更高了。白皙的手指用力的戳着他的胸口,她尖着嗓子叫道:“别忘了,她可是一直在暗中帮你们的对头。元哥儿都说只当没有这个妹妹。难道你还想留下她来继续祸害元哥儿不成?”

“我......”宇文正青有一瞬间的词穷。半响后,才勉强道:“她终究已经嫁进了宇文家,应该交个宇文家族长处置才对。你这样做,置咱们宇文家与何地?”

“算了吧!”乌洛蓝轻蔑的道:“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宇文家的媳妇,可人家却没有把自己当成宇文家的媳妇。这样一个不守妇道之人,日后必定会给你们宇文家带来奇耻大辱,还是早死早了。”

说到这里,她又轻轻一笑,再次用手指戳着宇文正青坚实的胸口,幸灾乐祸的道:“说起来,你该感谢我才是!”

“你......”

“别吵了!”花怜月猛地站了起来。她一把拉住宇文正青,急切道:“宇文将军,你快带人到山下寻寻.......”

乌洛蓝翻了个白眼,道:“你不会认为,邀月如此命大,这样跳下去还能活着吧!”

花怜月没有理会她的讥讽,继续对一脸铁青的宇文正青道:“既然你说她是宇文家的人,也一定不希望她一直暴尸荒野,骨肉被野兽,山鹰分食吧!况且......”她咬咬唇,不确定的道:“况且山下就是新野河,说不定她恰好落入水里......”

“哼,痴人说梦!”乌洛蓝不屑的轻哼。

宇文正青阴沉的眸子却猛然一亮,他不用花怜月说第二遍,猛地转身,带着手下急匆匆的往山下赶去。

“哎,还真的去寻邀月的尸首啦!”乌洛蓝望着宇文正青的背影,啧啧的讥讽道:“大傻子!”

花怜月却在暗暗祈祷,虽然邀月生还的机会十分渺茫。可是只要没看见她的尸首,就表示还是有希望的。

宇文正青急匆匆的走了,乌洛蓝自然也带着花怜月走了。只是这次她没有了舒适的马车,只能靠她的双腿狼狈的跟着乌洛蓝在林子里穿行。

乌洛蓝似乎有意折磨花怜月,她用绳索捆住花怜月的双手,绑在自己的坐骑上。她策马奔驰时,花怜月为了不被拖死,只能跟在她身后疯狂的奔跑。

汗水不断的浸湿着花怜月的衣服,夸张时,甚至从她的头发一直滚到她的脚后跟,她却没有机会抬手擦拭一下。

有无数次,她因为跟不上马匹的速度摔倒了,乌洛蓝也不会停下来给她爬起的机会。她就这样被一路拖行着,外裳被磨破了,中衣被磨破了,最后她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全是鲜血淋漓狰狞无比的伤痕。

粗粝的泥土地上,原本开了不少白色的野菊花,花怜月狼狈的滚了过去,那些细小洁白的花瓣被撒上了斑驳的猩红液体。它们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妖异而美丽。

汗水与泥浆让她邋遢如乞丐,浑身剧痛的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前方的乌洛蓝却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花怜月咬着牙,努力忘记疼痛,忘记仇恨。她把所有注意力与力气全都放在奔跑的双腿上。她脑海中所想的,只有如何在乌洛蓝肆意的折磨中活下去。

到了夜晚,她不顾身上的疼痛与肮脏,只要头挨着地面,就会死了般睡去。这么几天下来,她浑身伤痕累累,恶臭无比,满头乌发也被泥浆混着结成了僵硬的板块,看上去实在是比流浪的乞丐还要邋遢几分。

如此一来,却有了个意外的好处。乌洛蓝居然嫌弃她太脏太臭,不肯将她拖在自己马后了。如此以来,已经到了极限的花怜月也算捡回了一条命。

十天后!

漫天彩霞中,乌洛蓝拉住马头,傲然看着远处。

花怜月狼狈的站立着,她不断喘着粗气,也顺着乌洛蓝的目光望了出去。就见羽元便衣轻骑,带着十几个护卫,正从远处疾驰而来。

乌洛蓝美丽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也不知是喜是忧。

花怜月却暗自哀叹,正主终于来了!

羽元很快来到乌洛蓝身边,他温柔的持起她一只手在唇边轻吻着,无比温柔的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乌洛蓝眨眨眼睛,微笑着道:“这次还挺顺利的,算不得辛苦!”

顿了顿,她偷眼窥着羽元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本来邀月也被抓回来了,她却非要去看那个纪世子葬身的悬崖。我没有法子,只能陪她去了。谁知她伤心过度,趁我不备也跳下了下去......元哥儿,我没有看住邀月才让她寻了短见,你会不会怪我?”

几句话说完,她已经是泪水涟涟。一双美丽的眸子湿漉漉的就像是受惊的小鹿般,无措又愧疚的望着羽元。

羽元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即他又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的道:“既然那个死丫头要找死,自然也怪不得你,你不要如此内疚,我可是会心疼的。”

乌洛蓝小脸上泪水还未完全拭去,却已经笑得眉眼弯弯,如同春花绽放。她娇嗔道:“元哥儿,谢谢你!幸好有你的安慰,我才没有那么内疚,只是......”她顿住了,轻咬下唇,又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只是什么?”羽元伸手理了理她的发髻,柔声问道。

乌洛蓝小小声的道:“只是邀月的死让宇文将军伤心了,他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一直对我恶语相向。我,我.....我有些害怕!”她低着头,不安的绞着手指,看上去十分委屈。

花怜月望着乌洛蓝的惺惺作态,心中直犯恶心。她很想吐一口唾沫,或者是大骂几句。明明是她怂恿邀月跳了崖,却偏偏在这里装柔弱,装可怜,装内疚,真是太可笑了!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脑后忽然响起一阵劲风,随即颈后一疼,昏了过去。

乌洛蓝侧头望了过来,她对着打昏花怜月的阿庆点点头。随即娇笑着对羽元道:“她就是东秦贤王,宝贝般藏在丹翠山庄的那个女子。

羽元的视线也扫了过去,随即他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道:“没想到东秦贤王口味如此奇特,这样一个邋遢的女人也能下得去手。”

乌洛蓝先是一愣,随即轻蔑的笑了起来。

花怜月十多天未曾清洗,此刻不但鼻青脸肿,身上又是伤,又是泥,又是汗的,酸臭冲天,看上去的确是狼狈了些,难怪入不了羽元的眼。

“元哥儿!”乌洛蓝没有理会花怜月,她好奇的问道:“你那位东秦的朋友,真的挺厉害,就连守城的副将都能使唤的动。他在东秦究竟是什么身份?”

羽元哈哈一笑,得意洋洋的道;“他的身份......自然是贵不可言!走吧,咱们回去,为了庆祝你凯旋而归,我特意备下了酒宴,就等着乌洛蓝公主赏光......”

俩人说笑着,纵马前行。阿庆则架起昏迷中的花怜月尾随在他们身后,往大军驻扎地走去。

......

血光,狞笑,焦灼的呼唤声,还有野兽般粗重的喘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风呼呼的刮着,刺骨的寒意让人浑身战栗。画面一转,又是熊熊大火,烧得人浑身燥热,就连骨头渣子都要酥化了。周遭虽然一片漆黑,似乎隐藏着狰狞的鬼怪,它们在暗中偷窥着,随时准备伸出利爪,给予致命一击。

邀月最后的微笑,那样柔弱,那样美丽,那样凄楚,那样绝望。

她猛地转身,只留下决绝的单薄背影。

一转眼,就有无数眼冒绿光的恶狼,围着邀月疯狂的啃食着,入眼到处都是残缺的肢体与漫天刺目的血光。

邀月却并未死去,她抓着自己的一只断腿,正一步一步的艰难的爬过来,地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她抬起脸,哀怨的对花怜月,道:“月儿,我好疼......”

花怜月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脸颊。邀月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的脸上忽然冒出无数的血泡,脸上的肌肉皮肤迅速的腐烂,化作一泡脓水。

失去了皮肉,变成黑洞的嘴,还在麻木的一张一合:“月儿,我好疼!月儿,我好疼!月儿,我好疼.....”

“啊......”花怜月惊叫着,猛然坐起。

她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襟,不断的喘着粗气,似乎还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半响后,她终于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片冰凉,贴身的衣裳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让她暂时分辨不出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静下心来,她突然察觉到,黑暗中绝对不止自己一个人。因为她敏锐的感觉到,还有一个细微的呼吸声在不远处响起。瞬间,花怜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肉眼不可见的危险,会啃食人心,这是最让人恐惧的。

“谁?是谁在那里?”花怜月深呼吸,稳住心神后,终于沉声发问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她感觉到,那细微的呼吸声,又轻了几分。变得若有若无,虚无缥缈,就像躲在暗处偷窥的鬼魅邪祟。

花怜月紧紧揪住手边的衣角,她提高嗓门,厉声喝道:“不要装神弄鬼,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有什么话,出来明说,不要躲在暗处吓人,那是小人行径!”

厉声呵斥完,花怜月屏住呼吸,紧紧揪着手指暗中等候着。

半响后,黑暗中,忽然传出一声慵懒的轻笑,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数月未见,没想到你胆子依然挺大!”

胸膛中的心脏忽然恢复了跳动,花怜月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紧张,似乎有些可笑。就算有鬼魅,也是找害死她的人复仇。自己没有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黑暗中,她抚了抚自己的衣角,淡淡开口了:“你们找到邀月了吗?”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就像是老友之间寻常的询问。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那个死丫头!”

羽元慵懒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突兀的亮光。

花怜月眯着眼睛,寻着亮光望过去,恰好看见羽元正亲手用火折子点亮手边的蜡烛。

她迅速了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一顶宽大的帐篷中。虽然是帐篷,家居物件却挺齐全。除了身下的床榻外,还有桌案,椅子,衣柜,木箱,洗漱架子,甚至还有妆台。

羽元就坐在妆台前,他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回头望着花怜月,推了推面前的纸墨,轻笑着道:“得罪了!麻烦夫人立刻给贤王殿下休书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