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连成骏与林家的不解之缘(1/1)

金琉璃出手了,且招招致命,和连成骏激烈打斗在一起。美人团的成员和金琉璃的随从又一次向九煞等人发起猛烈攻击,邪招魅术全部派上了用场。金琉璃武功不错,可有她高贵的身份立威,又有美人团保驾,需要她亲自跟人打斗的机会不多。被连成骏引逗并调戏,她早已气得心疼,两人一交手,她就直接出绝招了。刚十几个回合,金琉璃就感觉体力不支,后悔自己一直忘记了与劲敌交战时的出招秘笈。连成骏又陪她玩了十几个回合,轻而易举就把她控制了。

美人团靠武力拼杀本来就不是九煞等人的对手,又损了妖猫和玉音罗刹两员猛将。其他人使出淫邪招式,三五个回合就被破解了,很快,她们这次反攻就以失败告终了。金琉璃一向骄傲,败得如此之快令她很不甘心,可她此时只能忍耐。

自圣勇大长公主隐退,盛月皇朝的北部边关就由镇国公府连家带兵驻守。这些年北关战事不多,连家也没有打过多少仗,但镇国公府在漠北及塞北颇具威名。

西金国设有专门的情报机构,主要负责探查其他各国朝廷的动向及发布的政令决策,并收集各国皇族宗室和名门世家的消息,由金琉璃直接管辖。

无论是北部连家军中,还是京城镇国公府,金琉璃都关注颇多。但她不是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她只留心镇国公连亘、镇国公世子连轶和连轶的嫡长子连成驭身边的风吹草动。连成骏从未带兵守卫北部边关,若他不是连轶与南狄亡国公主所生,又得圣勇大长公主赏识,去年还在江东打了大胜仗,金琉璃充其量只知道他的名字。哪一个名门世家没有几个靠祖上荫庇、父兄提携的世家子?不多连成骏一个。今夜,她关注不多的人,却成了她执行任务的拦路虎。而且这只拦路虎不通人情,还是个下流无耻的流氓,又是个用女色诱惑也拿不下来的怪人。

连成骏的剑架到金琉璃的粉颈上,叹气说:“三公主,当年我确实有错,可你也不能忘却故人哪!曾记年少骑竹马、犹忆青梅未黄时,我当年那个你……”

此时,在金琉璃看来,连成骏虽说身材高大健美、五官英挺端正,象一个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实际却是腌臜下流的无耻之辈。别说她是西金国最尊贵的公主,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他也不该用如此露骨的言语、如此轻佻的语气挑逗戏弄。她气恼愤恨,全部心思都在思考如何脱身,实在想不起何时跟连成骏有旧了。

“听你的这番话,好像我跟你青梅竹马一样。可本宫出身西金皇族,在金环玉绕中长大,实在记不起你这位故人,还请连大人不要胡乱攀认。”金琉璃挑起嘴角,那张笑脸依旧姣美到令人着迷,可眼底却饱含着轻蔑与恼恨。

“记不起也无所谓了,我不会这么小气,跟你一个女子计较。”连成骏收剑入鞘,示意九煞等人解除对美人团的控制,又抛给金琉璃等人一个迷人的微笑。

“多谢连大人。”金琉璃松了一口气,以一串娇笑缓解紧张的气氛。

一个年龄较大的女子忍痛扶起金琉璃,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金琉璃这才想起当年的故人,她瞪大眼睛看着连成骏,气得她浑身乱颤,心都在哆嗦。

“混蛋——畜生——”金琉璃满脸杀气,推开扶着她的女子,抓起一把剑就向连成骏狠命刺去,“什么狗屁故人?我杀了你这个下流贱坯子。”

连成骏躲过金琉璃的攻击,以一个优美转身,用剑柄把她弹倒在地,看到她恨毒狼狈,他咂舌道:“三公主终于想起我这个故人了,在下实在感动不已。”

金琉璃扶着随从起来,抛给连成骏一个恶毒的笑容,说:“好一位故人。”

那年,她刚六岁,金凤凰带她去拜访隐居神鹰山的一位故交。她嫌那位隐士的住所粗糙破旧,就带了十几名护卫到不远处的湖溏边观赏风景。七八个十岁上下穿戴普通的男孩子正在水里疯玩,金琉璃以为他们是附近农户的孩子,就让侍卫把他们打一顿赶走。没想到这帮男孩武功不错,和她的侍卫发生了冲突,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金凤凰给她精挑细选的十几名侍卫根本不这群男孩的对手。

打斗了一柱香的功夫,她的侍卫就被控制了,其中一个孩子去请示老大该怎么处置他们。老大来了,更让金琉璃跌眼球的是这群孩子的老大年纪个头都不大。

小老大咧嘴叹气,说:“师傅不让出山骑马,师姑走了,连驴都没的骑了。”

“老大,你不说怎么处置她们,想骑驴骑马的事干什么?”

别看金琉璃那年才六岁,在深宫中长大,自是眼明心亮的人。她一看就知道这小老大不怀好意,但她自恃身份高贵,不害怕,也不服软,当即破口大骂。

“老大,这臭丫头骂你骂得太难听了。”

小老大嘿嘿直笑,说:“她要是不骂我,我还真下不了骑人的决心。”

上当了。

若那个小老大看她的眼神不那么猥琐,受过良好教养的金琉璃也不会用污言秽语骂人。没想到那小老大就是在等骂,骂得越难听越能促使他下骑人的决心。

这群男孩一听,当即大笑起哄,并大喊:“骑她、骑她,看她还敢不敢骂人。”

……

金琉璃天生聪明,又得金凤凰精心教导,有手段、有心计,但她毕竟只有六岁,见识、阅历实在有限。她的侍卫被制服,她不服气,可她骂得声音越大、越难听,就越显得她虚张声势。小老大不会跟她对骂,只抓住她,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小药丸,告诉她这小药丸是剧毒,三个时辰之内,她会变成哑巴,还会变成丑八怪。她被一群野小子包围了,还吞下剧毒小药丸,这回她可真被吓坏了。

于是,她同意让小老大把她当成驴,骑着她围着湖溏转一圈,条件是给她解药,并放了她的侍卫。被骑了一圈之后,她从小老大手里拿到解药,原是一个黑枣。她知道上了当,可此时受制于人,只好忍下这口气。当时,她一气之下曾经说:若不是被欺骗,她宁愿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骑,也不会让小老大骑。

小老大带人哄笑离开,她气得咬碎一口乳牙,告戒她的侍卫跟任何人都不能说她今日受辱受骗之事。见到金凤凰,她没有哭诉委屈,而是表现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过了一个多月,她花言巧语骗过金凤凰夫妇,带几百人马到神鹰山围猎,其实是来寻仇。没想到神鹰山的寨子已人去楼空,多方打听,她才得知小老大去了中原,居住在寨子里的隐士也带着弟子去云游天下了。

之后这十余年,她本事越大,身份越尊贵,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不愉快的记忆也慢慢淡忘在幼年的时光里。若不是自幼伺候她的下人提醒她,她都记不起当年被辱之事了。没想到在今夜,要和她叙旧的故人就是当年在神鹰山骗她、骑她、耍她的小老大。报仇的机会来之不易,可她和她的美人团根本斗不过人家。

金琉璃又臊又气又恨又急,瓷白的美人面都涨成猪肝色了。她做人做事都讲谋略,可想起当年之事,她那颗善谋划的美人心都气得破碎成渣了。

“你不用害臊,我当年才八岁,不通人事,我记得你当年还没留头呢。”连成骏跳上马,趴在马背上俯视金琉璃,脸上流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又说:“我记得当时你也气急了,喊着以后让天下所有男人骑,也不会让我……唉!我八岁离开神鹰山,到了中原,慢慢才明白你的话,也耿耿于怀多年了。今夜偶遇,还没叙旧,你就提出招夫婿的事,我就是成了镇国公世子,也不敢做你的夫婿呀!”

“哈哈哈哈……”九煞放声大笑,今夜他可是又长见识了。

“你笑什么?”连成骏冲九煞使了眼色。

九煞的心思远不如连成骏那么活泛,也没有连成骏的幽默感,更不如连成骏能在谦谦君子和无耻小人之间转变得那么灵活自如。用他自己的话说:要比整蛊使坏调理人,连成骏能甩出他十八条街,他自愧不如,还心服口服。

连成骏曾跟他说女人不管什么身份、相貌如何、聪明与否,只有两种,那就是好女人和坏女人。在好女人面前,你要表现得温尔儒雅、斯文谦和,要是怕表现不好,干脆就绷起一张脸,表明生人勿近。这样很容易给好女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让她们心生好感,不管做什么事,八成都能成功。遇到坏女人,你就极尽能事地下流无耻使坏招,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只要你把脸皮当抹布,再配上猥琐的眼神,以那点事为基础,还怕没有挑衅坏女人乃至让她们害臊的话题。

无庸置疑,金琉璃和她的美人团都是坏女人,这是世人所公认的。盛月皇朝精心培养的暗卫有不少人都折在她们手里,男人还好些,最严重的不过是有的死得壮烈,有的精尽而亡。女暗卫落到她们手里,结局真真就惨不忍睹了。擒贼先擒王,连成骏先拿金琉璃开刀,简直是坏透了气,美人团中最骚最坏的都怵他了。

九煞看到连成骏向他使眼色,知道是让他配合几句,可坏话全让连成骏说尽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个笑话,说:“我笑天上的云彩会变色。”

连成骏冲金琉璃等人眨了眨眼,很配合地问:“变成什么颜色了?”

“绿色,很绿很绿。”

“哈哈哈哈……放心,罩不到我头上。”

“混蛋——贱人——”金琉璃的肺都气炸了,实在忍耐不住,又一次冲连成骏出手了。不过,她这次出手不是被连成骏击退,而是被她的随从死死拦住了。

“三公主息怒。”年纪较大的随从附在金琉璃耳边低语了几句。

金琉璃微微点头,长舒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抛给连成骏一个狠呆呆的媚笑。她左右看了一下,扶着随从的手走到轿子边,给她身边的侍卫使了眼色。时候不早,再僵持下去,她们此行了目的败露,可就不是没完成任务那么简单了。

花狐狸扭着娇臀上前,媚态毕现,目露淫邪,冲连成骏抬了抬下巴,很暖昧地说:“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小,却还是处儿,以为你很生呢,没想到你这么坏。”

“大姐,你眼力不错,一眼就看透了,不只我是,他也是。”连成骏指了指九煞,又一脸坦然说:“熟不熟和年纪不相干,其实我早就熟透了,他都半熟了。”

“你说话这么下流,又一肚子坏水,都熟透了,却还是个处儿,真让人不敢相信。”花狐狸嗲声嗲气,手舞足蹈,展现妖娆身姿,慢慢朝连成骏移动,就是想在吸引连成骏等人的注意力,以便金琉璃和随从侍卫商量脱身之计。

连成骏很谨慎地瞄了金琉璃等人一眼,冲九煞微微点头,又换上一张猥琐的笑脸转向花狐狸,“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我最喜欢看猪走路,最不喜欢吃猪肉。”

九煞这次反映很快,忙说:“连大人骑术不错,这跟他自幼喜欢看猪走路有关,看多了猪走路,才学会骑猪,接着学会骑驴,后来又骑那个……”

数道白光腾起,映照月华,洒向九煞和连成骏等人。清越悠扬的琴音袅袅传来,如夏花秋月、阳春白雪,把人带入湖水山色之中。此时,在九煞和连成骏等人眼里,金琉璃带着她的美人裸身穿行在美景之中,由不得他不看。

“连大人,这是幻术,快……”

连成骏当然知道这是幻术,还配合了玉音罗刹的邪魅之音,两相交织,污人耳目,以至渗入心脉,让人防不胜防。要破解幻术和邪魅之音都需要人静下来,就地打坐、屏住呼吸、闭目凝神。可这种破解邪术的方式说白了就是防备,太过消极。若打坐时受到外界武力干扰,就必败无疑,甚至会因心肺受损而死。

玉音罗刹伤得不轻,现在又弹出邪魅之音配合幻术施展,可谓倾尽全力。不管连成骏等人和金琉璃及她的美人团谁胜谁败,玉音罗刹都会耗尽元气而死。施展幻术的人也会元气大伤,需要几年补给,甚至从此不能再运气练武。这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代价极大,究竟是什么任务值得金琉璃为脱身不惜损失几员猛将呢?

金琉璃率美人团的精兵强将昼伏夜出,行踪隐秘,为完成任务不惜付出惨重的代价,可见她们此次的任务至关重要。之前,连成骏并没有接到暗卫传递有关金琉璃带美人团到盛月皇朝领地行事的消息,今夜纯属偶遇。连成骏故意拖延时间,派人多方面探查搜寻,也没有发现金琉璃等人的可疑之处。

连成骏以内功封闭耳朵和眼睛,就地打坐,却做不到平心静气,脑海里一直在想金琉璃等人此行的任务。因为心绪和大脑不能平静,他抵御幻术和邪音的功力大大减弱。大概过了一刻钟,他就感觉腹内翻江倒海,一股腥甜的气味直冲喉咙。他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再坚持下去,他定会功力受损、元气减弱、心肺受损,甚至葬身于此。若不再坚持,陷身幻术邪音的包围之中,他会死得更快。

就在这时,在他用内功封闭眼眼睛和耳朵时,他仍能感觉一股森寒之气划向他的脸。他迅速反应,一把抓向这股寒气,却抓住了一把双刃剑,被割伤的掌心传来*辣的痛意。但他仍把这把剑当成一棵带刺儿的救命稻草,即使被伤得鲜血直流,他也要靠这把双刃剑把他带出邪音幻术构造出的致命幻境。

“三公主,你不能……哇——”年纪较大的随从吐出一口血,就倒地不起了。

“三公主,快扔掉剑,快……”

金琉璃反应过来,想扔掉剑时,她的手已被连成骏紧紧拉住了。她使出致命的杀招,攻向连成骏,但因为一只手被紧攥,力道降低了很多,拼命挣扎,也没能摆脱连成骏。现在,被狗皮膏药死死粘上,她后悔了,肠子都悔绿了。若不是她意气用事,想出口恶气并报当年之仇,也不会在连成骏等人被控制,她们就要脱身的时候,想着去划伤连成骏的脸,让连成骏毁容,以至于要了他的命。

殊不知连成骏根本无法静心,被金琉璃干扰,恰好适得其反,那把剑就成了连成骏逃出幻境的引路符。连成骏紧紧抓住金琉璃,带着她腾空而起,这才解除了用内功封闭的眼耳。落到马背上,他又用金琉璃砸向了幻境之阵的阵点。

弦断音破,玉音罗刹的身体飞起,又重重摔到地上,没有挣扎,就死了。又有几个美人团成员口吐鲜血,倒地挣扎片刻,就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了。

“三公主,你没事吧?”两个随从扶起金琉璃,检查她是否受伤。

幻境已破,九煞等人心神归位,挥洒到满脸热汗,才睁开眼睛。看到连成骏脸色泛青,正坐在马背上,强忍身体颤抖,九煞赶紧运气拍向他的后心。九煞的随从知道九煞在给连成骏,马上围住他们,谨防金琉璃等人再出手。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连成骏额头上渗出汗珠,脸色变浅,九煞才收功,又喂他吃了护心丹。

连成骏见金琉璃和美人团成员都很狼狈,呲笑一声,拿出金创药和纱布包裹自己的手,“三公主不念旧交,都使出致使绝招了,我们也没必要客气了。”

金琉璃甩开随从,挺身而起,怒呵:“姓连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一点小误会,解决好自然就没事了。”

“你想怎么解决?”金琉璃握紧双拳,咬牙道:“别说是你,就是镇国公世子连轶或是他的嫡长子连成驭也会给本宫几分薄面,偏你人情不通。”

连成骏慢悠悠地缠着纱布,说:“可惜三公主今晚偶遇的不是他们。”

“哼!本宫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

“西金国公主带人深夜在盛月皇朝的领土上行事,又没有通关文书,我怀疑你们心怀不轨,你们所携带的物品和人员,我都要仔细检查一番。”

“随便你查。”金琉璃给她的随从使了眼色,示意她们配合检查。

连成骏冲蛇骨蛇皮打了手势,示意他们扩大范围,再详细排查一番。只要金琉璃所行不轨,就会有漏洞,必须认真检查,时候不早,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花狐狸冲连成骏抛出媚眼,问:“连大人,你是不是还要搜我们的身哪?”

“九煞,你去搜这只骚狐狸,扒光了搜。”连成骏冲九煞勾了勾手指,低声说:“听说花狐狸最厉害时能一夜御九男,你委屈些,一人当九人用吧!”

九煞轻哼一笑,也学着连成骏的流氓口气,说:“这里离塞北邺州大营有三百里,那里有驻军一万人,我们又不是没人,何必委屈人家?”

“你说得对,西金国的美人团到了盛月皇朝的领土,怎么说也是客人,不能委屈。”连成骏冷冷扫了花狐狸一眼,“来人,把她拿下,以免惑乱人心。”

金琉璃和她的美人团今夜连续三次败北,已经没有反抗的士气和力气了,再说金琉璃也同意接受检查了。花狐狸妖媚挑衅,连成骏让手下来抓她,她向金琉璃求援没得到回应,徒手反抗了几个回合,没讨到便宜,乖乖束手就擒了。

连成骏下马,一把抓住花狐狸,冷哼一声,就把她丢到了九煞的马上。九煞不想被花狐狸挑逗调戏,就绑住了她的手脚,最后干脆把马也让给她了。

蛇皮蛇骨带人探查了周围的情况,没发现异常,又检查了金琉璃等人的行李马匹,也没有什么发现,就回来复命了。连成骏不甘心,围着金琉璃等人转了一圈,见她们个个面色平静,他疑心更大。他捏紧没受伤的手,寻思了一会儿,让九煞几人控制金琉璃等人,他亲自带蛇皮蛇骨去周围检查了。

与金琉璃等人拉开了二十几丈的距离,来到一座小荒丘前,他张开未受伤的手。他的手心里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粉红色药丸,是刚才花狐狸趁乱塞给他的。花狐狸不是盛月皇朝暗卫营的眼线,但她现在暗渡陈仓,摆明要帮连成骏。

粉红色药丸在连成骏手里融化挥发,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听到了几声闷哼。察觉到荒丘背阴处的草窠子有人,连成骏示意蛇皮蛇骨等人提高警惕,慢慢靠近,既不能惊动草窠子里的人,也不能让金琉璃等人发现异常。

连成骏让蛇皮带两个人沿树林间的小路仔细搜查,意在吸引金琉璃等人的视线,他则带蛇骨几人慢慢向草窠子靠拢。被浓密的枯草遮盖的草窠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都被绑住了手脚,堵住了嘴。他们个个皮肤粗黑、衣衫褴褛,听到脚步声,他们睁开惊恐的眼睛,挣扎着呜呜低吼。

“你们刚才没查到这里?”

蛇骨忙说:“回大人,属下刚才就从草窠子上面走过去的,却没有听到任何响动。这里的枯草高大浓密,又是背光的地方,属下确实没发现这里有人。”

“我知道了。”连成骏微微点头,藏在草窠子里的人定是被金琉璃的人用毒药或邪术控制了,他们黑夜藏在密草里,气息微弱或是不呼吸,任谁也不可能发现他们。花狐狸给他的那颗药丸肯定是解药,闻到解药,他们才有了声响。

“大人,属下看这些人象是被私卖的奴隶,不知……”

“私卖奴隶用得着西金国最尊贵的公主亲自出马吗?”连成骏俯视草窠子里的人,点头冷哼,道:“蛇骨,你给他们一些水,仔细检查他们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清醒的人。蛇皮,你去告诉金琉璃,就说我在草窠子等她,一定要防备她。”

“是,大人。”蛇皮蛇骨齐声答应,各自行事。

连成骏坐在荒丘顶部,仔细注视着蛇骨检查草窠子里的人,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草窠子里共有九个男人、七个女人,因他们每个人都黑得如煤炭一般,又因瘦得皮包骨,而且刚缓过神来,每个人都目光空洞呆滞,根本看不出年龄。蛇骨给他们喝了水,他们也看出连成骏等人没恶意,惊恐才有所缓和,但都不出声。

蛇皮慢慢悠悠去给金琉璃传话,听蛇皮提到草窠子,金琉璃一脸凶恶恨毒的警惕,急匆匆朝这边飞奔而来。九煞交待两个暗卫留守,也跟着急匆匆跑过来了。

“三公主,这些人怎么解释?”

“本宫买的奴隶而已,有什么好解释的?”金琉璃抛给连成骏一个轻蔑且无所谓的笑容,心里却敲起了暗鼓,只怕连成骏发现端倪,仔细询问。

“西金国高贵的三公主什么时候干起买卖人口的勾当了?”连成骏把一万个不相信都写到了脸上,哼笑说:“邻国之间买卖奴隶由专门的牙行来操作,都有正规的身契和手续。三公主带人深更半夜干这种勾当,难道是想省下赏人牙子的几两佣金?要知道三公主这么小气,连几两银子都看到眼里,我的事就好办了。”

“本宫就是想省下几两银子,到贵国买了十几个奴隶,没有正规的身契和手续,连大人想将本宫如何处置呀?”金琉璃挑嘴冷哼,“别说本宫在贵国只是买了奴隶,就是做下了杀人放火的案子,贵国的官府也会给本宫几分薄面。”

“照三公主的意思,你在盛月皇朝的领土上私自买卖奴隶,杀人放火,官府要给你几分薄面,都不会追究,对吧?”连成骏转向九煞,使了眼色,神情颇显凝重,“塞北虽说天高皇帝远,可我不信会有这样的官府,九煞,你信吗?”

“不信。”九煞回答得简短干脆,事到如今,他也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又绷起了铁板脸,说:“前行三百里就是邺州府,而有塞北大营邺州分营,距此一百里还有邺县。连大人若想明察此事,不防把这几处的官员都召来问话。”

连成骏官居正三品,又是天子近臣,正四品邺州知府和正七品邺州知县会听从他的召问。塞北大营邺州分营是正三品,与连成骏是平级,也会买他几分情面。

“寅时三刻了,天也快亮了,真真美人误人呢。九煞,不如我们还是将此事报于地方官府,谁给谁薄面,你我无须多管。”连成骏冲九煞使了眼色。

九煞会意,说:“在下愿意跑一趟,替连大人和三公主送个口信儿。”

金琉璃怒视连成骏,心思却百转千回,权衡利弊。看到随从冲她使眼色,劝她避重就轻解决问题,她恨恨咬牙,但还是收起骄纵,听了随从的劝告。

“去禀报你们的官府,本宫恭候。”金琉璃嘴上不服软,想给自己找台阶下。

“三公主,你看你又耍小孩子脾气,总让皇上为你操心。”一个年纪较大的随从上前为金琉璃掸去衣服上的尘土,又转向连成骏,施礼说:“连大人,在下姓年,自幼伺候三公主,宫里的人都称我为年大大。我们三公主是性情中人,脾气爽利,是非分明,受我皇宠爱,难免骄纵。但她仍是云英未嫁的女孩儿,连大人一见面就戏弄她,激怒了她,引起误会,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了。”

连成骏看了九煞一眼,抱拳说:“还请年大大指教。”

“你跟他们说吧!”金琉璃噘起嘴,一屁股坐到地上,狠狠蹬土出气。

年大大冲连成骏还礼,依旧温言细语,道:“北越国的边境发现了一座石墨矿,北越国讨论这座石墨矿如何开采,竟引发了一场皇室血案。连大人此次北行想必也是为探查此事而来,在下不知连大人查到了什么,不防跟连大人直说。”

“有劳年大大直言,多谢。”连成骏抱拳言谢,顺势给蛇皮蛇骨使了眼色。

“没想到连大人也是斯文知礼之人,这样客客气气说话不比胡言乱语、打打杀杀要强吗?”年大大出言暗讽,见连成骏没什么反应,笑了笑,又说:“连大人虽说年轻,想必也知道几十年前南狄被北狄所灭,半数国土被北狄所占,北越和西金各分到了两成,还有一成被游牧部落抢占了。北越国发现石墨矿的地方原是南狄国的领土,与西金国和北狄国交界,据探查,这座石墨矿也延伸到西金和北狄的国土内。石墨何等珍贵,西金、北越和北狄为开采石墨矿迟早有一场较量。”

“在下明白了。”连成骏看了看那十几个奴隶,说:“邺州城外三十里也有一座石墨矿,想必这些人都是那里的矿工。三公主亲自带美人团昼伏夜出,是想背世人之耳目,把这些人掠到西金国,提前开采那座石墨矿,先入为主,以便把石墨矿据为己有。所以,这些人不是正规买卖的奴隶,也没有身契和手续。”

金琉璃接到年大大的暗示,冷哼一声,说:“算你聪明。”

“连大人真是聪明人。”年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冲连成骏施礼说:“不瞒连大人,西金、北越和北狄都想占有石墨矿,也都在积极准备开采事宜。我们向贵国邺州的石墨矿借有经验的矿工虽说没经过贵国官府同意,也没有正规手续。但邺州石墨矿的矿主同意了,还跟我们三公主签有契约,也是合理的。在下听说邺州石墨矿的幕后东家是贵国皇室极有份量的人物,还请连大人赏几分薄面,放我们过去。这本是一件小事,若闹大了,连大人也得不偿失,又何必呢?”

“你早说实情呀!耽误我们的时间。”连成骏长舒一口气,露出笑脸,表示自己相信了年大大的话,但他在心底仍有一个很大的疑团。

九煞相信了年大大的话,看向连成骏,说:“连大人,这件事……”

连成骏寻思片刻,对年大大说:“天很快就亮了,你们想遮蔽北越国和北狄国的耳目,天亮就不能再赶路了,不如留在小树林休整。我们今夜本是路过,可纠缠了这么久,又知道了此事,就不能不过问。不如我们通报邺州官府一声,今天肯定会给你们一个明确答复,如他们放行,我们决不耽误你们今夜赶路。”

年大大看了金琉璃及她身边几个心腹随从一眼,见她们都微微点头,也就答应了。连成骏和九煞商量一番,九煞就带了两个手下去了邺州官府。金琉璃挑了四个骑术高超的美人团成员去了邺州的石墨矿,找矿主疏通去了。

连成骏沉谨精明的目光扫过那十几名奴隶,想了想,说:“三公主,在邺州官府没回复之前,这些奴隶还是由我们看守。”

“不行。”金琉璃跳起来,摆出一副毫不相让的态度。

年大大赶紧拦住金琉璃,说:“连大人,为保险起见,应由我们共同看守。”

“让让让,你什么事都让人三分,母皇就是这么教你的?”金琉璃一把推开年大大,气得咬牙跺脚,又抓起一把剑,气怒之下砍倒了一片树木。

若不是年大大是金凤凰的人,她真想杀了此人。路遇连成骏等人之后,她警告年大大不得出面瞎调停,最后还是年大大平息了这件事。遇事能屈能伸、刚柔并济没有错,可一想到连成骏调戏她、侮辱她,她想装温柔都装不起来了。

“好,共同看守。”连成骏见蛇骨生起了火,说:“热几袋马奶,拿一些干粮和乳酪给这些奴隶吃,三公主爱财如命,想必这一路也不会让他们吃喝。”

金琉璃撇嘴说:“你说得没错,我不让他们吃喝,还不允许他们拉撒,到了大白天,倒可以让他们随便睡,比他们在石墨矿里做奴隶,不知要舒服多少倍。”

“三公主又在说笑。”年大大让人拿干粮给那些奴隶,被蛇皮拦住了。

连成骏不想再跟金琉璃做口舌之争,更不屑于再看金琉璃一眼。他靠在荒丘上,凝望东方泛白的天际,看圆月隐没,长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他回头看到那些奴隶狼吞虎咽地吃喝,微微摇了摇头,又不禁阵阵心酸。

他不想再看这般情景,又转头望天,就在他转头之际,无意在这些奴隶中看到了一双较为明亮了眼睛,饱含泪水,似乎有话要跟他说。他站起来,仔细注视这些奴隶,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名女子,看不出年纪,却比其他人显得沉稳了许多。连成骏注视着那名女子,沉默了许久,才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女子突然冲过来,说:“连大人救命,我们都是林家旧仆,我们……”

一把利剑向那名女子刺来,出手的人正是年大大。连成骏早有准备,长剑一抖,刺向年太太的肩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年大大的黑衣。年大大突然行刺被阻,力道减轻了十之*,但还是伤了那女子,不过是一道皮外之伤。

金琉璃正在怄气,反应慢了一些,想要出手时,蛇骨的剑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年大大受伤,金琉璃被控制,美人团成员和金琉璃的随从都不敢再出手。

连成骏拿出金创药和棉纱递给那女子,问:“哪一个林家?”

“回大人,就是林阁老府上,阁老和夫人相继去世,我们就陆续被卖到了邺州石墨矿为奴。我们在矿井不分昼夜劳作十几年,就想有朝一日重见天日。”

“林阁老府上?呵呵,我与林阁老真有不解之缘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