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芈桓、斌燕、项超三人辞别项家村父老,往荆州方向而去,一路无话,约行二十余日,渡过油江,已到武陵地界。

“夫君,我们进武陵城瞧瞧可以吗?”斌燕像是在征询着芈桓的意见,但脸上分明的透露出不容拒绝的神情。

这一路,未免节外生枝,芈桓总是刻意避开东吴所辖重镇,即便是投宿也是匆匆而过。一路车马劳顿,这小妮子触动了那根贪玩的神经,这也可以理解,她毕竟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如果再错过这武陵城,前方可就是茫茫楚山了。芈桓看着顽皮的斌燕笑着同意了。

进了武陵城,找了一家客栈将马匹物件安顿了,斌燕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芈桓要去街上走走。

芈桓留项超在店中,自己则和斌燕信步游走在武陵城的大街小巷中。

“夫君,我们进里边看看吧。”斌燕指着经过的一间布庄说道。

芈桓正想要给斌燕购置些上好面料,裁制几件像样的服饰,那件绒毛大衣还是自己长期狩猎的累积,去冬给她定制的,他还清晰的记得当时斌燕那欢喜得心花怒放的表情,又有哪个女孩儿不喜欢漂亮的服饰呢,斌燕一直视那件绒毛大衣为致爱。尽管天气回暖,已然不能再穿了,她也时不时儿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看看。

大山里走出来的女孩儿,自然是很少见过这些锦衣玉袍,芈桓看看斌燕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对她好,从置办一件漂亮衣服开始吧。

但斌燕却有着和他完全相反的想法。

二人走进布庄,掌柜忙上前招呼,

斌燕四下瞧了瞧对掌柜说道:“有上好吗棉布吗?”

“尽有,尽有,这边请。”掌柜指着店内一角说道。

斌燕相中了一匹百花红棉布,掂在手里细细抚摸着,像是在鉴别布料的优劣。

“夫人好眼力,这匹上好红棉布料原料上乘,做工精巧,却巧,本店只有这一匹了,夫人若是需要,便要早些入手,若是迟疑,便没有了。”掌柜察言观色,乘势推荐了起来,“这匹棉布本欲售价二百钱的,二位若是诚心想要,我给你们一百五十钱如何?今日大清早,本店也正好开张搏个彩头。”

斌燕觉得价格还算公道合理,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面对着芈桓,一双灵动大眼睛弯成了迷人的月牙儿,把那一匹红色棉布拿将起来便在芈桓的身上不住的比划着道:“夫君,给你做件红棉百花战袍如何?”

此布的色泽面料自是上乘,芈桓也很喜欢,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却相中了一匹名贵蜀锦,和一匹素织纱绸。那精致如画般的蜀锦自不必说,那一卷纱绸却也是万里挑一的极品,虽为素织,因其由单经单纬丝交织而成,以一种方孔平纹的结构编织而成,纹理稀疏而精巧,故而此纱的质地轻薄如蝉翼,拿在手里有种轻纱薄如空、举之若无的错觉。

若是用蜀锦为斌燕量体做一件华丽衣裙,再以薄纱做素纱襌衣一件,套于其外,必然有一种雾里看花般的朦胧之美,芈桓这样想着。

“客官的眼力却也独到,此二卷皆是出自蜀地的上好丝绸。”掌柜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这战乱连年,蜀地的丝绸产量却也不高,再加上押送途中时时被盗匪侵扰,各地官府一路盘剥,这绸缎倒是贵了。这纱绸一匹五百钱权当送于客官,那一匹蜀锦便要一贯钱,却是分毫不能少的。”

芈桓有些作难了,之前在西蜀仅任低级军官,俸禄并不高,平日里节俭了一些,积蓄却并不多,这次去往扬州,一路盘费还是许晟、夏青二位兄弟资助的,山寨中的经费也日渐捉襟见肘,自己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再动用那些钱币了。

芈桓盘算了一下,自己私下尚有钱两贯,这一路三人的住行还需要花销。于是对掌柜说道:“这匹纱绸和蜀锦我要了,一共一贯五百钱对吧?”

“夫君!”斌燕失声叫道。

按芈桓的意思,如果三匹布料全部都要,钱币不够,他一心想要为斌燕定制一套衣装,故而只要了两匹丝绸。然而斌燕坚持想要给芈桓做一件红棉百花战袍,因为他的盔甲、武器及坐骑都有了,只差这件大红的战袍了。

二人各自坚持,相持着,都试图哄着对方接受自己的想法,店掌柜也着实犯难了。

这时候,从里屋急匆匆走出一个伙计,见了那掌柜低声说道:“掌柜的,少爷快不行了。”

那掌柜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立刻暗淡了下来,一脸愁容的道:“医匠也没有办法吗?”

伙计只顾低着头默然无语。

“爷爷!”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布庄外面传来。

芈桓与斌燕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衣服褴褛的小男孩,摇晃着一位同样衣裳不整,倒在地上的干瘦老头。

斌燕急忙跑出庄外,小男孩约七八岁光景,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见来的是一位漂亮大姐姐,于是怯生生的说道:“我爷爷晕倒了,可以救救他吗?”

斌燕蹲下身去,看了看老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印堂发黄,于是抓起他的手腕开始号脉。其脉象虚而无力,细若游丝。

印堂位于两眉之间,又称阙中,其相关的位置与脏器中的肺互为表里。又因青、赤、黄、白、黑五种色泽,分别对应肝、心、脾、肺、肾五脏的病变情况,健康人印堂应为白色,呈现黄色,则病在脾胃,主脾胃虚弱、气血不足,气血不足则脉象虚弱无力。

斌燕虽确定了病症,却无法锁定病原,于是便问小男孩道:“你的爷爷今日可曾有什么异常?”

“晨间起来呕吐一次,腹泻两次,晨起至今并未进食。”小男孩恳切的看着斌燕说道,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眼前的这位大姐姐身上了。

“病邪在脾胃,上吐下泻,体虚而无力,纳差。”斌燕一个人喃喃自语道,似有所悟,然而欲言又止。

这时候,那掌柜的与伙计也走了出来,观察了一阵,腾地,掌柜指着老人惊叫道:“我儿亦是此病症!”

斌燕听了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同一地区同时出现相同病症之人,而他们的症状无不呈现出流行传染的趋势。

沉默片刻,斌燕惊道:“难道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