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心凉依言,把钱箱放好拉上拉链,放到自己远一点位置。
“请你兑现承诺,你走左边,我绕右边,各取所需。”
男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手里的枪却一刻也没离开过秦凯楠的脑际,脸上的笑意很是有几分古怪。
望着他阴森森的枪口,史心凉心跳加速,不过脸上却表现得颇为镇静:“我觉得,如果你继续这样指着他,我还是有把握在你之前把那些钱毁掉的,是不是……我希望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了,不然,我可以和你玉石俱焚,你信不信我有这个能力?”
男人有些意外她的话,脸上有几分犹疑的表情,拿枪的手有些动摇:的确,太贪心了反倒事与愿违,弄不好自己脱不了身也不一定,眼前的女人虽然弱弱的外表,可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依旧镇静自若,如果自己真的杀了这个男人,怕是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吧砦?
可是如果放了她,真是可惜了点,还从没见到过这么标志的女人鳏。
秦凯南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把枪,心里盘算着什么。
史心凉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要怎么样,有本事一枪毙了他,你看我怎么和你同归于尽!”
她的手插在衣兜里,暗自的抖,脸上却写满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冷冷的,倪着男人举棋不定的一张脸,冷冷的。
在这种气场的镇摄之下,男人终是放弃了之前的打算,干笑两声,收回了枪,却依旧警惕,把枪口对上史心凉:“说话算话,我放人,你付钱……不过别打什么别的算盘。”
他一步步离开秦凯南的身边,眼睛却是没离开女人半步,毕竟现在于他而言,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不值得他戒心。
这样的局面下,稍有风吹草动,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史心凉。
秦凯南紧张的盯着枪口,再望一望已经离开自己几步开外的男人,突然开口:“你上当了!”
史心凉一愣,回不过神来,什么意思?
男人也是一怔,回身望过去,就忽略了手里的枪。
而就是在这转瞬之间,秦凯南的身子直直窜了出去,死死地扣住了那把枪,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就夺到了自己手中,再使劲全身力气抛了出去。
男人马上明白过来是自己上当了,飞起一脚,踢向秦凯南,他的身子在地上翻滚一下,再也动不得,身下,又有新鲜的血流淌出来。
史心凉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不过好在,预期中的枪声此刻响了起来,让她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男人身上接连出了几个血洞,鲜红的血冒着热气欢快流淌,他的一只手指着前面,却动不得一下,眼睛早已没了焦距,身体僵硬的,一点点,一点点后倾,最后“噗通”一声,倒下去,没了生机。
警笛声,救护车的声音尖刻响起,在下一刻充斥了耳膜,史心凉流着泪扑到秦凯南身前,望着他紧紧闭合的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双手,哆哆嗦嗦覆上他满是血迹的脸孔:“秦叔叔,你不要死。”
不远处,身上穿着防弹衣的郑维熙,一下子顿住了脚下的步子,转身,脚步飞快的离开,他的身后,程戈凡一叠连声:“哎,你走什么,等等我,慢一点!”
……
医院,院长办公室里,紫晓背对着房门,身子靠在窗子前,望着外面的人来熙往,楼下一老一小两个人影落入眼中时,她愣住了,随即紧忙的打电话给当班护士长,交代了两句。
有敲门声响起来,她没有听到,小护士于是再敲,她才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却依旧没有回头:“进来吧!”
护士手里拿着一盒药:“这是院长要的药!”
“哦,放在那里就好。”
护士不再说什么,把药盒放下,转身出去。
紫晓听到关门声响过,这才回身,从药盒里取出一粒来,就着桌子上的温开水,吃进去,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才刚刚把水喝进去,房门就再度给人从外面打开。
她有些气,谁这么没礼貌,门也不敲就进来了,可是,指责的话还没出口,就望见对面男人有些难看的脸色,心虚的放下杯子,垂一垂头,用取纸巾的动作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你怎么过来了,吓了我一跳。”
“哦,是么!”男人似乎没留意到她的不妥,大大咧咧坐进沙发里:“我公司今天没事,来接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的,你还要绕那么多的路。”紫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淡然。
“这个是什么?”程戈凡随意的取了桌子上那个药盒,翻来覆去的看,都是日文说明,他看也看不懂。
那个是什么,除了专业医师,没有什么人知道它的药效。
紫晓的脸色变了一变,不过马上笑着开口:“胃药,我最近胃不舒服。”
“那我也吃一粒。”程戈凡行动很快,已经剥出一粒药来,就用要把那黄褐色的药丸送进口里。
紫晓楞了一下,从他手里抢回来那粒药,有些气恼的样子:“药也能随便吃么,你呀可真是的,不舒服的话做个胃镜我给你开药,你当胃疼只吃一种药呢?”
程戈凡手里落了空,悻悻的。
“胃镜我可不做,不用吃药也成,就是喝酒喝得,没事儿!”一面说着,一面目光还是留在那盒被装进抽屉的药上:“我见到你吃药想起来,妈又在催我们要孩子呢,结婚这么久都没个动静,该不是你不想要采取什么措施了吧,其实呢,我是不急的,等过几年要也一样,你什么意见?”
紫晓楞了一下,婆婆一直盼孩子急的什么似得,已经不止一次提过了,每次程戈凡都故意岔开,还以为他根本不喜欢孩子,这次怎么他自己也提起来这件事呢?
“我听人说头一胎流产,以后就不容易有孩子,是这样的么?”
一直以来,紫晓流过孩子的事,对程家人都是瞒得死死的,这是程戈凡的意思,他自己也决口不提这件事,可是今天,却提了。
“没什么道理的,只是有的人体质特殊,本来就不爱受孕。”
“哦,我还担心是这原因一直没有呢。”
“你希望很快有个孩子么?”
紫晓的话让程戈凡愣了一下,随即他笑道:“我无所谓,看你的意思,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妈那边,我摆得平,你不用担心!”
“那么如果,我不是不想要,而是怀不上呢?”
“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瞒着妈认领一个孩子,小一点的,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是我们的孩子,她还会去做亲子鉴定么。”程戈凡说这话像是在说稀松平常的小事。
紫晓楞了一下,不再言语。
两个人都不在说话,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沉闷,直到有护士把一份病例送进来。
紫晓坐回自己的办公桌,翻看着。
程戈凡好奇的开口,一面凑过来看:“你是院长啊,什么人的病例要送过来给你看,疑难杂症么?”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病例,很普通的感冒症状,轻微支原体感染,病人回家里去吃药就可以控制病情,但是需要隔几天回来复查一下,病历上姓名的部分,给紫晓压在了底下。
“是我一个朋友的,所以拿过来看看,没什么的,小病。”
程戈凡有些孤疑的望一望她略微躲闪的眼神,再看一看病历上不多的几行字:“可不就是小病么-刚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郑维熙曾和他说:要个孩子吧,要个孩子就会一天云彩都散了,他的妈妈就不会再对这个儿媳百般挑剔。
所以,他才会突然关心起来这件事,巴巴的跑来问紫晓的态度。
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是又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
“我,当然想要!”紫晓做着肯定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却隐藏了一种纠结。
“那就好那就好!”程戈凡如释重负:“那你赶明安排人给我查一下!”
紫晓一脸不明所以:“给你查一下,查什么?”
“当然是,有没有生育能力啊,你看你是怀过孕的,一定没问题,那么说不定问题就出在我身上。”程戈凡一本正经:“既然大家都不介意多个孩子,那就早点要么,我倒是没什么,不是说女人都很喜欢孩子的么。”
紫晓楞了一下,忽而笑了:“那如果,你真的没那个能力呢,我就甩了你也不一定啊!”
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把屋子里的沉闷氛围化解开来。
“那你就甩了我还好了,我不介意,谁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呢,
我能理解,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会放手的。”
紫晓的眼里有一丝异样闪过,默默低了头。
“你放心,如果换成是你,我一定不会放弃你……”
这样的承诺不能说不让人感动,更何况,是从世人眼里花花公子的程戈凡口里说出来。
紫晓的头垂得更低,说不出话来,心里的平静给什么搅扰,钝钝的痛着,眼睛有些涩,喉咙有些堵。
……
史心凉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天了。
重症监护室外,她望着那个依旧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男人,神情麻木。
史彦走到她身后,竟然都没能发觉,直到她开口叫她。
“怎么又没吃东西就跑出来,不想着自己,也该想想孩子。”
望着面前的保温盒,史心凉接过来,靠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默默的吃。
这几天,大概是因为看她胃口不好的缘故,保姆做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而不是之前虽然营养却并不美味的营养餐。
“你也不是孩子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叫大家都替你担心。”史彦坐到她身边,叹着气,望着自己瘦了一圈的女儿。
自从她和秦凯南脱险回来,她几乎是整日都留在医院里的,如果没有怀孕的话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而且体质差强人意,这么折腾,怎么受得了?
不要说她这个做妈的,心里放不下,就是郑家的人,哪一个愿意她这样,只是都不好深说罢了。
而且撇下这点不说,秦凯南和她的关系本就非比寻常,已经让慕亦非和郑维熙不痛快了,她再这样下去,实在是不合适的。
依旧闷头吃着东西,史心凉仿似并没有听到母亲的碎碎念。
“而且我看维熙的态度,很不高兴你对秦律师这样,你也要注意些,本来好就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我就担心别出什么岔子。”
是啊,没有感情基础就走到一起,他们的确是这样的。
史心凉心里一动。
那件事以后,郑维熙确对她是不一样的,很淡很淡,仅有的一点共处时间里,两个人之见几乎都没有一句话。
他不高兴是真的,只是在隐忍。
说起来,能死里逃生的回来,还不是因为他早有准备。
换做是哪个男人,会愿意自己的妻子大着肚子冒着危险,拿自己家里的钱去救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曾经对她表白过的男人?
他是没错的,错的是她。
她本应给他一个解释,和他道声感谢,可是她什么都没对他说过,因为重症室里一直昏迷不想的秦凯南,她每天魂不守舍,什么都顾不得了。
“回去主动点,和他说说话,维熙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你难道真的不担心你们的关系长此下去,会不可收拾么?”史彦语重心长,虽然当初她并不看好这个女婿,可是,眼见着女儿陷得这么深,自然不愿意她因此受到伤害,闹僵了将来无可挽回。
不过好在,他们有了孩子,所以很多矛盾都可以轻松化解不是么。
史心凉终于是点一点头。
自己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秦凯南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离不开这个男人,因为他在她生命里存在了太久太久,几乎改变了她的人生古轨迹,可是,他又并不是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那个人不是么,她的割舍不下,是郑维熙,她现在的丈夫,不是么。
破天荒的,在黄昏到来之前,史心凉离开了医院。
没有叫车,信步走在人行路上。
没有什么风,干燥寒冷的气候。
她慢慢地走着,裹紧了身上的羊绒大衣,把半张脸都窝进领子去,再把帽子拉低一点挡住额头,只露出一对眼睛和鼻子在外面,还是觉得寒意刺骨,看来怀了孕以后她越发的怕冷。
锦盛的打字招牌已经近在眼前,外面过着节日将至渲染气氛的彩球,各色彩带,喜气洋洋的样子。
她不由得慢下步子,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记得她和他再见,就是因为商场搞活动,他作为总经理去视察,然后呢,因为担心商品给摔坏了,她一个不留神跌到他身前。
想想都觉得滑稽,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出那样的丑,却是在自己心心相念了几年的梦中情人面前,这难道就是缘分么?
唇边,不自知的浮上笑意,连眼睛也跟着弯起来。
下班时间,公司里大部分员工纷纷出门来,经过她身边都用了一种莫名怪异的眼神望一望她,她也浑然不觉。
本想着去公司找他,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应该下班了吧,维安这几天发高烧感冒,他应该不会晚归。
视线不由得飘向锦盛的门前,已经稀稀落落的没了几个人,旋转门给人再度打开时,就
如愿见郑维熙走出来,手插在衣兜里,丰姿翩翩,难得的,脸上含着浅笑,看起来心情颇好。
下意识的,想要迎过去,可是只跨前两步,两只脚就像是定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因为她望见,他的身后紧随着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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