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鸥就那么蜷缩在林昀客厅的米色沙发上，偶尔看着忙碌中的林昀发呆，偶尔眼珠转动着看整个公寓的设计。

“林昀姐，你这房子的室内设计做得挺好！”

林昀闻言，正准备在键盘上打字的手一顿，沉默了半饷答道：“是吗？”

“嗯啊，这种地中海式的风格国内应该很少，欧洲比较多。看得出来设计师还是花了很多心思的，一些细节做得很好，你看隔离厨房的那个拱门，还有沿边选择的木材，包括雕刻的图案，呼应的也很好。”

这间公寓大概200平，是林昀五年前购下的，光是装修就耗费了她一年多的时间。她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挺着大肚子跟设计师一遍遍讨论和修改设计图纸的。到现在，这间公寓除了她，也只有家政偶尔进来打扫，连清扬也没有来过。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模糊间记得，那时候有个女孩，坐在海滩边跟她说：以后我的家，要即使躺在床上，抬头也能看见大海。

然后不知不觉间，她就跟设计师讨论，把公寓设计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你喜欢吗？”林昀没有回过头看周晓鸥，视线依旧盯着眼前的电脑，语气略显飘忽地问道。

“喜欢啊！”周晓鸥回答地不加思索，她已经完全躺倒在沙发上，感受着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自己身上的温度，露出一个感到舒服地微笑。

“感觉自己躺在沙滩上看大海呢！”

林昀闻言也是嘴角一弯，她不知道周晓鸥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但知道她喜欢这样的设计，觉得这就够了。

这样的气氛和感觉，让周晓鸥慵懒地想要睡觉。她合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在意识朦胧间又清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之后翻过身对着林昀，两只手被她搁在脑袋下面，盯着林昀的背影看了许久。

“林昀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林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又扯了一边的毛巾毯盖在周晓鸥的腰间。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林昀一怔，没想到周晓鸥在这一刻问了她这个问题，周晓鸥喜欢她的长发，她知道。那时候，自己呆在家里看剧本，周晓鸥会站在她身后，指尖穿梭在她的发间，偶尔给她编各种辫子。她说她最喜欢林昀姐的长发了，又黑又顺。林昀也觉得自己的长发不错，即使是在她最叛逆的少女时期，她也没有学别人绞了那一头长至腰间的头发。

回过神来，林昀问周晓鸥：“现在这样不好看吗？”

周晓鸥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不是特别习惯，可能我记忆里还是你十年前的样子，那一天乍一见，我其实挺惊讶的。我记得你说过啊，女孩子应该好好爱护自己的头发，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因为别人去破坏它。”

林昀闻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人总是会变的，你也说了，那是十年前的我，十年前的想法。而十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说完，林昀再次看向周晓鸥，发现她眼睛盯着茶几一角，显然进入了沉思。林昀一笑，坐到她旁边，揉了揉她的头发，说：

“骗你的啦，我是那会儿接了一部戏，要求必须是短发，所以狠狠心把头发剪了。”

周晓鸥点了点头，印象中她好像记得，前两年林昀在一部电影里客串，那时候就是短发了，大概是为了那部电影吧。

半个月后，在和柯洋等一众主创地几次讨论之后，《民国往事》的剧本终稿出炉了，整个班底也差不多聚齐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电影选角了。

实际上目前《民国往事》也就是几个主要角色的扮演者还没有确定而已，包括第一女主角商竹玥，第二女主角林暮笙，一直陪伴在商竹玥身边的侍女莲心。关于商竹玥的扮演者究竟谁合适，网上讨论纷纷，官博发出来的那条微博底下更是几次出现了骂战。柯洋等人也都清楚，商竹玥扮演者的选择对否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电影的成败，尽管他和林昀已经有了属意的女演员，但是也难以决断，想让周晓鸥来确定演员，但她对圈子里的女演员却是不甚了解。最后他们决定进行一次大型的试镜会，给他们觉得有可能性的演员都发出了邀请，并且对外公布，没有接到邀请的演员甚至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只要觉得自己可以扮演这三个角色中的一个，也可以向官博或者柯洋工作室报名。

试镜的通知一挂出来，就在网上形成了讨论的热潮，所有人都知道能拿下这部戏的主要角色意味着什么。不谈小说本身所具有的群众基础，光凭导演是柯洋这一点，就已经让众多演员们趋之若鹜了。

作为深受国际青睐的中国新生代导演，几乎柯洋全部的作品都在三大电影节上展映或者提名过。去年《小文》在戛纳获得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三项提名，最终摘下了金棕榈大奖，使得柯洋成为国内有史以来第三位夺得这个奖项的电影导演，一举奠定了他鬼才导演的江湖地位。出演柯洋电影的主要角色，至少能让你踏上三大国际电影节的红地毯，甚至是拿下提名，而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了。更何况，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是蓝昀传媒，林昀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惜才又护短，能得到她和柯洋的认可出演他们的电影，这期间带来的利益和资源就是无穷的。

网友们的反应也是异常火热，这半个月期间，周晓鸥每天都觉得自己的微博有爆的趋势，莫名其妙多了一百多万的粉丝，而一细看就发现是各路各家的粉丝，每天在她微博底下说自家偶像是商竹玥的最佳扮演者，还有写长文给她做细致分析并艾特她看的。周晓鸥倒是觉得挺好玩儿的，而且她发现有些网友的分析的确特别到位，甚至可以说关于《民国往事》的人物分析和理解比她都透彻，让她看得频频点头和佩服，直在柯洋面前感叹高手在民间，她觉得柯洋找她其实错了，要对电影有帮助只要召开一个读者讨论会或者交流会就行。

现在每天看微博和评论已经成了周晓鸥的乐趣，就是坐在试镜会的现场了她还拿着手机低头翻动着。

试镜现场设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礼堂里，在最后的试镜名单中，光是申请试镜商竹玥的演员就足有十几个之多，除了一两个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其余都是已经在圈内具有了一定知名度和人气的演员。

时间上的安排是先试镜侍女莲心的角色，结束之后再是商竹玥和林暮笙，这两个角色的试镜交叉着进行，也是为了避免周晓鸥、柯洋和林昀他们看的太乏力了。

莲心的角色要求相对来说简单一些。在即将被父亲卖入窑子还赌债的时候被商竹玥偶然遇见然后解救，莲心对商竹玥是充满感激的，甚至可以说，在以后的岁月中她把商竹玥看做唯一在乎的人。这种感激和在乎在跟商竹玥相处的过程中，特别是在目睹着商竹玥的生活和经历时变得越来越复杂，最后毫不犹豫地以自己为诱饵牵绊住吴英然，让怀了身孕的商竹玥得到逃出吴府的机会。

莲心的试镜进行得相对来说比较顺利，最后选定的演员是刚二十出头的小花旦卢沁欣。在此之前，卢沁欣一直都是拍摄电视剧，虽说积攒下不小的人气但是始终无法走进大屏幕，试镜的一举成功让她兴奋地要叫出来，前期的辛苦准备总算没有白费。而卢沁欣打动了周晓鸥和柯洋的只是一个眼神。

在莲心这个角色上，他们安排的试镜片段都是同一个，就是莲心为了给商竹玥争取逃走的时间，勾引吴英然上了床，最后被吴英然折磨致死。所有演员基本都表演出了莲心的视死如归，只有卢沁欣，在最后闭上眼睛前的眼神含着欣慰与不舍。她欣慰的是自己可以帮助商竹玥，她不舍的是自己走了之后，商竹玥该怎么办？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人，如自己一般去爱着商竹玥了。

周晓鸥在看见卢沁欣最后的那个眼神和闭上眼睛之后留下的一串眼泪时，心底揪地触动了一下，然后她知道，莲心找到了。

但是接下来试镜商竹玥和林暮笙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林暮笙这个角色，是民国戏台上的坤生，号称文戏皇帝。她需要演员具有亦男亦女的气质，在台上扮演男人时清朗舒俊，风姿绰约，只有这样才敢说这个人让全上海滩地女人为她发了疯；而在台下作为女人时，她又是柔软甚至娇媚的，脆弱起来会躲在墙角默默流泪，让心如磐石的商竹玥都为她动了恻隐之心。来试镜的演员们，总是有这点就差了那一点，让柯洋和周晓鸥都不是太满意。

至于商竹玥，作为这部戏的头号女主角，从打算拍这部电影时柯洋就在纠结了，千挑万选最后在林昀的提醒和推荐之下想到了一个人，于沐冉。于沐冉是蓝昀五年前签约的艺人，一出道就凭借电影《月光》拿下华钟奖最佳新人和最佳女演员奖，成了当年娱乐圈风头最盛的女艺人，之后的每一部电影都是跟国内最一线的导演合作，两年前拿到第二座华钟奖影后的奖杯，一跃成为蓝昀当家艺人。但这之后她的通告开始逐渐减少，没有中意的剧本绝不出演，现在简直是半隐退的状态了，林昀倒也由着她，如此可见林昀对自己的艺人是有多纵容。

柯洋曾经请于沐冉客串过他的电影，对她印象深刻。如此一想，就各方面来说，演艺圈似乎也没有比她更合适这个角色的了。所以实际上他们已经属意于沐冉了，今天的试镜会关于商竹玥的试镜，主要还是让周晓鸥看一看于沐冉，了解一下。

事实也证明，于沐冉是今天所有演员里表现最出色的，演技无可厚非，这一点周晓鸥都能看出来。于沐冉这个名字她很熟悉，多次出现在她微博的评论里面，周晓鸥第一次看见照片就觉得这个女人穿上旗袍一定很好看。今天第一次面对面看见，她更确定这一点。

而除了于沐冉，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