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不会重来,但历史是人所创造。

魏越离开后,陈墨左思右想是不是要提前改变些什么,可想到田令孜这些人,陈墨还是放弃了。

宦官依旧是宦官,谁也无法改变宦官成为一个内宫集团,哪怕是以后田焕和自己结成铁杆同盟都一样,必须在根本上改变宦官掌权的历史,否则一切都没用。田令孜必须失势,陈墨还要继续等机会。文官集团的力量远远不够,陈墨现在指望不上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左睿,只有田令孜失去他的权柄,左睿才会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后面的各种搏杀还有很多很多,没有力量就没有话语权,陈墨需要忍耐,在忍耐中候机而动。

已经十一月了,天气彻底冷了下来,一股寒流让整个长安城换了模样。

路边一排排整齐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曾经的绿意盎然已然不在,只留下冬日的萧瑟。街上的人流也换了装束,衣服厚了很多,就连守卫皇城的士兵也添了很多衣服,让人看起来胖了一大圈,显得更加威武。

再冷的天气也冻不到陈墨,因为他不缺皮裘,往年子午村的村中百姓总是舍不得自己穿,现在竟成了冬日常备服装。回了一趟子午村和子午堡,当陈墨回来时,他竟然带回来半车皮裘。

守卫皇城的禁军士兵和陈墨很熟,这位神医名气很大,不认识会让人笑话。不过今天他们不用怕别人笑话自己,因为,他们可以笑话眼前这位陈神医。只见陈大神医一身官服,左右两臂各抱着一个鼓鼓囊囊厚皮裘大衣缓缓而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想笑也只能憋在心里,士兵可不敢笑话陈墨,因为他们害怕魏越揍得自己几天起不来。

“待诏来了,我来,我来帮忙!”

士兵们可不敢怠慢,这位实在惹不起,门前门后的士兵不少,一名士兵赶紧跑过来帮忙。

陈墨也不客气,把厚厚的皮裘大衣交给这名士兵,随后迈着方子步直奔太医署。

在太医署短暂停留,给老师杜怀山和孙解各自留下一件皮裘大衣,随后陈墨继续往北,他今天要去翰林院。

走不多远,还没等陈墨到达翰林门,郭平带着几个人在后面追了上来。

互相问候,郭平支开几名手下:“待诏,前线来了消息,王重荣过了黄河,在同州杀了刺史郭璋,现在正在和两位节度使的军队相持。”

“没有交战吗?”

郭平点点头:“只是一些小冲突,并没有什么大战,只是这样相持。”

陈墨稍稍沉思:“可惜了!朱玫和李昌符不趁机进攻,等李克用到了就再也没有胜利的机会,让魏老将军做好准备,一定要保护好宫城的安全。到时候我有安排,记得我进入皇城后要让一些士兵随时跟着我。”

“明白,待诏只管放心。”郭平也不啰嗦,他向几名士兵交代几句,随即转身而去。

皇城内有龙武军,而家中已经储备了几百名士兵,陈墨已经准备的很充分。

翰林院中很平静,在无崖道人那里转了一圈,陈墨还有事干,他今天要给皇帝和孟淑妃进行常规的诊查。

皇帝要上朝,时间很充裕,陈墨直接让人去通知内侍省,他要去紫兰殿。

有人就是效率高,耿秀很快和陈墨再一次聚在了她的屋中。

“第一次待诏去淑妃那里时就被人窥视,现在更乱了,还请待诏谨慎,不要被人盯上。据宫中眼线来报,龙武右军游击将军许文雄的人在待诏进宫后屡屡盯着待诏,请待诏留意。”

宫中不安宁,耿秀愈发谨慎了。陈墨也知道上次的事情,若不是田焕足够老辣和果断,事情已经暴露。说起来田焕和耿秀是为了自保,但这份人情陈墨也需要记下。现在,又有了新的发现,耿秀的消息应该是来自田焕,不得不说,这两位很对得起自己。

在这个深宫之中,各种派系已经开始了搏杀,陈墨这样屡屡接近皇帝的人物自然也是目标。无论是长安城内还是宫中力量,以神策左军为最强,其次就是龙武左军,再就是龙武右军和羽林军,最后是千牛卫,而千牛卫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龙武右军将军名叫施珫,这位力量并不强的将军属于宦官杨家的人,对陈墨盯梢显然也是一种防范。

“这次就是正常的进入宫中,龙武右军的事情我会处理,谢过耿尚宫。”陈墨也不多说,他签过文书站起身。

距离并不太远,当耿秀陪着陈墨来到紫兰殿前,他突然觉得身边好像缺了一些什么。

“韩内侍怎么没在?”负责通报引领的内官换了人,陈墨发现缺了韩全海。

“韩全海现在担任了内常侍,现在在内侍省。”

内常侍是内侍监卿的副手,掌管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等五局。韩全海看来高升了,这和田焕不无关系,当然也有田令孜的首肯。竞争开始,这应该是田令孜在安抚田焕,因为他无法让田焕更进一步,同时,这好像也是在弥补两人出现的小小裂痕。

孟淑妃今天一切正常,陈墨诊脉后叮嘱几句算是完成了任务。

出了紫兰殿,向耿秀告辞,陈墨还要回翰林院等待皇帝下朝。陈墨回到自己的住处,几名士兵远远的开始警戒,陈墨摊开掌心,随后打开一个小小的纸条。

这是孟淑妃在诊脉时偷偷递给陈墨的,消息内容和耿秀的类似,有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盯着陈墨。

事情很正常,宫中现在都是互相提防,见不得一点风吹草动。陈墨也不着急,销毁纸条,随后静静等待皇帝传唤。可左等右等皇帝也没派人来召唤,眼看午时,已经不用等了,皇帝一定是有事情,陈墨起身去吃饭。

饭后和无崖道人在魏子矩那里闲扯一阵,回屋的路上,在路过两名士兵身边的时候,陈墨低声一句:“让阿越傍晚去我那。”

给魏越留下讯息,陈墨开始了自己文稿整理工作。

下午的时候,一名宦官传来消息,皇帝今天太忙,身体无碍,明日请陈墨再行诊查。

也不用再等了,陈墨直接回府。

魏越很准时,在宫中的值守任务完成,他立刻跑了过来。

“什么事大郎?这样神秘,是不是又有什么内部消息?”进门,魏越就问了起来。

“坐。”陈墨不急,这件事他需要一个头绪。

魏越很听话,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现在习惯了,魏越喜欢陈墨这里,因为有椅子坐,还有酒喝。

“龙武右军与龙武左军的关系怎么样?”

“就这样!”

“什么叫就这样?我是说对抗关系是不是很激烈?”

“当然激烈!”魏越一翻白眼:“龙武右军将军是杨家的心腹,我们龙武左军属于田观军直辖,一直互相提防的很紧。”

“龙武右军与龙武左军的力量对比呢?”陈墨继续问道。

魏越一脸不屑:“没什么可比性,田观军不会让龙武右军太强,就是一些和羽林卫那些废物差不多的仪仗,总计就不到三千人。”

陈墨稍稍思索:“教训教训他们没什么?”

“龙武右军惹到大郎了?”魏越一脸惊讶。

“是龙武右军游击将军许文雄的手下,在宫中盯梢。”

“这机会好啊!田观军正和他们在斗的不可开交,我去把许文雄搞死!”魏越兴奋起来,他起身:“田观军正在找机会教训教训他们,这次就由我动手!”

许文雄陈墨不认识,他的死活也不关陈墨的事,问题是,陈墨不想让自己卷进去引起田令孜的注意,因此他立刻提醒魏越:“记得这件事与我没有丝毫关系,自己去找借口。”

魏越点头:“这我知道,反正是要斗下去,杨家和王家已经想趁机作乱,由我开始,田观军估计已经受够了!”

“是不是各方面的执行都很不顺利?”

“枢密院的两位枢密使已经联手!”魏越轻轻摇头:“若不是现在需要他们支持进攻王重荣,田观军怕内部乱的不可收拾,恐怕早已忍不住动手了。杨家和王家现在总想拖累住各种政令下达,阴奉阳违,后面有热闹看了!”

怪不得皇帝一天都没有时间,原来在调和宦官的内部关系。政令的通达对这个岌岌可危的朝廷太重要,许多事情一旦被拖下来就很难弥补,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战争状况之下,皇帝看来也坐不住了。

宦官终究是宦官,那种狭隘的心理和处事无法改变,在这个国家紧要关头,他们只考虑到自己的利益。而作为和宦官斗争最惨烈的文官集团到是暂时消停下来,为了大唐和整个国家的利益,文官集团很配合田令孜,说起来也是对国家的一种负责。

陈墨知道终归是一场虚妄,无论皇帝和田令孜怎么努力,外部和内部的不团结已经不可调和,田令孜的一败涂地近在眼前。

“我告诉你怎么办,这件事要这样才行......”陈墨凑近了魏越。

魏越不停的点头,随后再点头。

“饭菜估计准备的差不多了,今天咱们喝剑南烧春,但不准醉酒。”谈话就此结束,陈墨站起身。

“剑南烧春好啊,劲道十足!我喜欢!”魏越站起身,除了友情,这也是他喜欢来陈墨这里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