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安邦右手提着唐刀张开双臂,一边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一边断断续续地笑道:“欢迎来砍。”
什么叫欢迎来砍?他怎么不飞剑杀人?这三百多倭寇按理说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为什么要那些怎么看都还是渔民的普通人自己动手?难道消息里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已经废了!?
“我没力气了,要功劳自己过来拿。这年头哪有不动手不冒风险就能得利的好事?”丁安邦一脸的“怒其不争”,那语气活脱脱就是教训晚辈的老人家。
拿还是不拿?这名鞑子有些犹豫,但犹豫的时间非常之短。
这种天大的功劳,只要能活着办成,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鞑子最终还是难抵诱惑,选择了快步往回奔来。
仿佛抬手太累,丁安邦干脆拄着手中唐刀中蹲在地上,低着头大口喘气,还没忘了腾出一只手来比划着赶紧过来的意思。
鞑子跑得越来越快,因为他看到了死伤无数的普通渔民,看到了气喘如牛蹲在地上的那个人!如果他真的没有失去本事,又怎么会坐视那么多的无辜者死去?又怎么会在那里喘成那个样子?
功劳来了,来了!我的功劳!鞑子的脸上开始出现兴奋的红晕,他不得不开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像另外两个同伴那样在一瞬间的神思剧变之后被对手用卑劣的手段阴死。
十丈、五丈。
鞑子握着弯刀的手终归还是开始颤抖,因为一件天大的功劳近在眼前。起手挥刀,这名鞑子用尽了自己最后的镇定挥出手中弯刀来确保眼前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
一刀落空,鞑子诡异地发觉自己要劈的那个男人居然不知怎么就到了自己身侧。他最奇怪的是对方的身形并不快,速度更谈不上,但就是那么一步他可以亲眼看明白的步子迈出,然后那个男人就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他的身侧,然后就双手握着那柄刚刚宰了倭寇首领的唐刀直刺过来。
我可不是那倭国的废物!
出身药谷的鞑子眉毛骤然一挑,手中弯刀倏忽划出半圆,反撩而上。他仍然能看出对方再怎么匪夷所思也是在仗着不知道会有多么可怕的深湛经验来攻击自己,所以他想起了自己师父曾经说过的话:破除一个经验丰富到极致,技巧强大到极致的人使出的招式,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用超越他的内力,或者是无敌的蛮力。
现在这名鞑子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内力撩起这一刀,将那柄该死的唐刀磕飞,然后重创这可怕的男人,最后立下这件可以给他带来无穷好处的大功。
可惜这名鞑子又失望了,因为丁安邦手中的唐刀并没有被他磕到。那柄该死的唐刀随着丁安邦看似无力的手腕往左一偏,以毫厘之距闪过了弯刀一撩,顺着自然的落势削向鞑子握刀的五根手指。
鞑子自问本事强过那倭寇首领太多,是以一惊之后只不过是多了些懊恼,同时也更多了些兴奋。如果他能在把这份天大的功劳向上交出之前从这人的身上问出更多的功法秘笈,那么对于武道上的进境势必会有巨大的帮助,而在药谷中的地位也会在功劳的同时因为武道更进一步。那么那名药谷的莲花是不是也会因为他的进步而产生一丝的关注?
无数美好的未来纷至沓来,鞑子抑制着狂喜之意翻腕再挑,脱出了对手刀势之后立刻直取对方握手的五指。
丁安邦双手骤然一松,居然任由那弯刀劈中唐刀。唐刀未断,却因弯刀一挑骤然变向下落。
基本上没做多少动作就借着对手完成了所需一切准备的丁安邦再一次双手握紧唐刀刀柄,然后重重戳下。
一刀从对手的小腹上穿透,丁安邦整个人做出了一个下扑的动作,两只手死死按在刀柄的末端以确保手中的唐刀能够完全从对方的肾脏上穿过然后再穿透肝脏,最终透过后腰,那是确保对手必死的条件。
“你知道我是谁,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下。”丁安邦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出来也许会生出许多的意外或者麻烦,但他还是无法忍住心底里巨大的冲动,因为他实在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太想知道那些梦境窘境是怎么回事,太想知道自己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
丁安邦想知道的事情太多,而长期的压抑已经要让他的头脑炸开。如果不是可以通过丁小妹产生足够强烈的情感寄托,丁安邦可以想像自己是什么下场,大概早已经疯了,也许早已经死了。
那名被丁安邦一掌砍在腕上结果弯刀落地的鞑子直到此时依然难以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可以说武力全无的人光凭着脑子就弄成了这副下场。他想不明白一个人要算计到什么程度才能确保可以让对手主动完成他所需要的所有的步骤,然后借机借力一举完成击杀。
但是这个男人的话提醒了已经开始感觉到生命迅速离开自己身体的鞑子。他失忆了,这个曾经成为无数人憧憬的对象,无数人痛恨的对象的男人居然失忆了。
对于中刀的诧异,对于功败垂成的失落,所有的疑问,突然之间这名鞑子发现了答案,而且这答案是如此的可笑。他居然败给了一个武功尽失而且还失忆了的人,败得如此干脆利索,而且可以算是一种“自杀”。
最后这一刀已经真正用光了气力的丁安邦全身都在颤抖,但他还是努力地抬起头看着那名鞑子的眼睛,想要从那里找到哪怕是一丁点的信息,与他失忆之前有关的任何信息。
可是丁安邦还是失望了,而且他的心底更涌起了强烈的恐惧感。那个鞑子的眼神产生了变化,一种放弃了生的希望之后的绝然和疯狂。
丁安邦拼上全力向前伸出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一定要捂紧这个鞑子的嘴巴,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开口说出下面任何一个他想说的字。如果没能阻止鞑子开口,丁安邦感觉自己恐怕就要大大的不妙。
“大哥,我们说好了你探路我收尾,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伙同这些汉狗反谋害你兄弟!?”
一声高吭的充满了恶意的叫喊冲起,丁安邦失败了,他伸出的手被这个将死的鞑子死死攥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