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季酒店,那不就是这吗?”

明漫站起身,“我过去看看吧。”

下楼,门口站了一堆人,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明漫走过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明漫脚步一顿。

其中一个男人见明漫在找人,问道:“小姑娘,你在找谁啊?”

声音一出,人群中的某一处突然射来一道凌厉的目光,夜色昏暗,明漫一时没找到是从哪里射过来的。

嗫嚅半晌,“那个……你们这里有姓林的吗?他刚刚给我发了短信,叫我过来接他。”

耿百川一愣,伸手比了比明漫的身高。

将将到他胸口。

想起林斯寒之前的话来。

也就……这么高一点儿。

慢吞吞慢吞吞……

“你别是找林斯寒吧?”耿百川拉过明漫问道。

明漫“嗯”了半天,小小声的:“可能是吧……”

晏南泽已经能够确定了,回头对林斯寒道:“三哥,有人来接你了。”

林斯寒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发错了短信,想要发给老孟的,结果到了明漫那里。

林斯寒走到人前,低头看着明漫:“会开车么?”

——

明漫骑机车非常厉害,可是开车的水平可就一般般了,光是从地下车库把车倒出来就费了半天劲。

车上的林斯寒本就难受,就快被她一会儿前一会儿后晃的快吐出来。

终于开了出去,明漫摁下车窗,晚风吹过,车里的酒味儿终于淡了一些。

红灯。

明漫的食指轻轻敲在方向盘上。

——车里实在太安静了。

明漫瞄了林斯寒一眼,总觉得该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林斯寒靠着窗框,半闭着眼,明漫努力了半天,放弃了,索性开了音乐,调小声。

上车前耿百川给了明漫一个地址,是林斯寒在外面的一个公寓。

到了小区,明漫停下车子。

身边的人没有下车的意思,明漫以为他睡着了,凑过去瞧,林斯寒突然开口,吓了明漫一跳。

“忘了我名字?”林斯寒揉着太阳穴,皱眉看着明漫。

明漫手指摩挲着安全带的边缘,“嗯……”

其实也不怪明漫,婚前他们也就见过不到十面。

明漫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次,结婚前几天,在一间咖啡店里。

林斯寒穿着一身军装,肩线挺拔英朗,手肘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叠在一起。

“明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林斯寒的声线偏低偏冷,带着一种特殊的金属质感。

让明漫有一种他一开口,身周的空气就会“咔擦咔擦”结了冰碴的错觉。

“结婚之后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还是你,婚姻不过是老一辈人的意愿,只是你可能需要委屈一下和我一起住在林园,我睡书房,绝不会占你的便宜。”

林家和罗家的婚约早在爷爷那一辈就定下来了,林老和罗老是战友,曾经并肩作战,父辈们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联姻,到了他们这一辈,罗丽英巴不得攀上林家这个高枝儿,事情在晚宴上先提了出来,林老也不好拒绝。

林斯寒面无表情和明漫说完这段话,明漫始终低着头,望着木质桌子上的一个小黑点发呆,偶尔悄悄瞄一眼林斯寒肩章上的标志。

“唯独有一点。”林斯寒顿了顿,说,“在家里,需要委屈明小姐配合我演演戏,不要被家里人看出端倪,在外面,为了大家方便,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保密。这场戏只持续三年,三年之后,我们和平离婚。”

其实这些之前林斯寒的勤务员冯子阳都跟明漫说过了,明漫没有异议,可是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见一见林斯寒。

从知道有婚约这天起,一直到现在,林斯寒都没有露过面。

小姑娘什么要求都没提,只说想见他。冯子阳把这话告诉林斯寒。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场会面。

林斯寒看着明漫,“明小姐,还有什么疑问么?”

林斯寒军人出身,语气冷硬凌厉,明漫胆子小,总有些怕他。

林斯寒这么一问,明漫忙不迭点头,“嗯,没有疑问了。”

林斯寒在军队里是出了名的铁面团长,新兵到他手底下不脱一层皮根本出不来,林斯寒和训练有素的军人相处惯了,说话做事总是利落又干脆。

在见到自己这个“未婚妻”的时候,其实林斯寒也是一愣。

——她看上去年纪太小了。

明漫比别的孩子晚上一年学,成绩不好又留级了一年,磕磕绊绊考上个三本的大学,二十二岁了才上大二。

明漫的性子就像她的名字,总是慢吞吞的,就连反应也比别人慢半拍似的。

林斯寒想如果明漫进了他的部队,他能把她折磨的哭都找不着调。

可偏偏她是他的未婚妻,打不得骂不得的。

林斯寒站起身要走,明漫叫住他:“哎……有。”

“说。”

“婚后你可以陪我去一趟水杨淀吗?”

林斯寒疑问的看着明漫,明漫补充了一下,“我奶奶家,她可能想要看看你。”

“可以。”

明漫笑起来很好看,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儿,“谢谢你。”

这还是认识明漫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林斯寒难得的迟了一瞬才回答。

“嗯,不客气。”

所谓“结婚”也就是去民政局领了个结婚证,然后林斯寒就走了,一走就是一年。

明漫还能记得林斯寒的名字就怪了。

明漫闷闷的不说话,林斯寒开了车门:“上来,明天跟我一起回林园。”

媳妇娶了是娶了,可是还没一起见过公婆。

——

明漫以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自己会认床,可是这一天又是比赛又是聚餐,过得实在太累了,洗完澡之后明漫趴在床上就睡着了,身都还没来得及翻。

反倒是第二天一早明漫有些迷糊,看着陌生的环境想了半天自己这是在哪。

林斯寒的公寓是两居室,昨天晚上回来之后,林斯寒直接去了客房,把主卧留给明漫。

晚上明漫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锁门,后来她没有锁。

和林斯寒没见过几面,可是有些人天生令人信服,他说他不会占她便宜,那么就一定会履行诺言。

明漫相信他。

明漫不会做早饭,看着林斯寒家里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厨房,她也实在不好意思进去。

拿出手机点了外卖,也不知道林斯寒喜欢吃什么,中式西式的一样都买了一点。

等外卖的过程中,明漫乖巧的坐在餐凳上环视这个公寓。

——和他的人一样,矜贵的不像话。

明漫觉得地砖干净的都能舔了。

就像商店里模特身上的白衣服旁总会贴着一个标牌:别碰我。

这里也是这样,在明漫眼里,哪哪都贴着这样一个牌子,稍微呼吸重一些都会污染环境似的。

林斯寒生物钟非常准确,到了点准时醒来。

昨天晚上他被灌了太多酒,从酒店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头晕。

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到现在头还是疼得厉害。

林斯寒打开门,明漫原本哼了歌儿弯腰整理着什么,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立马站直了,想说“早”来着,可是看林斯寒一脸不耐,这声“早”便生生的咽回去了。

林斯寒也是一愣。

理智逐渐飞回大脑,才慢慢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这个公寓是林斯寒前几年买的,有的时候有任务在身,不方便回家,就直接在这边住下了,小区有管家,定时会有钟点工过来打扫,倒也还方便。

就是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外人来过,明漫是第一个。

清早起来就看到小姑娘在忙碌,林斯寒一时有些不习惯。

“早。”低沉中还带着几分沙哑,林斯寒走到餐桌那边坐下。

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外卖的盒子,盖子都已经揭下来放在一边,塑料袋打开来整理好了。

两份小米粥,四个包子,一份筋饼,一碗豆腐脑,一份帕尼尼还有一杯咖啡。

——显然是按照她自己的食量点的。

林斯寒拿起筷子,“吃吧。”

明漫点点头:“好。”

温热的小米粥一路熨帖到胃里,林斯寒舒服得整个人都舒展了似的。

对面的姑娘很安静,乖乖巧巧坐在那里吃饭,很讨喜。

“你今年多大了?”

长长的睫毛往上一翻:“啊?二十三。”

林斯寒不苟言笑,看上去年纪应该比她大一些,这样问话,明漫总觉得在回答长辈,不觉背脊挺直,态度端正。

吃完饭,明漫主动收拾餐具。

“明漫。”

“嗯?”明漫直起腰,认真聆听。

“一会儿跟我回家。”林斯寒说,“不用紧张,正常表现就行。”

明漫迟疑了一下:“好。”

林斯寒似乎比昨天晚上温和了一些?

至少话多说了几句……

结婚之前明漫曾听到继母罗丽英和别人谈论过林斯寒其人。

“从军的,林家老三,性子冷酷得很。”

“不通人情?那是当然,从圣西尔出来的,哪个通人情了。”

“几年才回家一次,嫁过去能好过就怪了。明漫就是给迟溪铺路的,先熟悉熟悉林家的环境,拉拢住林家,咱们罗氏现在的危机也就解了。”

明漫把外卖盒子收好,外面的塑料盒很大,里面有塑料袋隔着,很干净,明漫想了想,把塑料袋拿出来,盒子收起来了。

其实在林斯寒走的这一年里,明漫已经去过林园了,林家老爷子很喜欢明漫,说这个臭小子走之前都没跟家里说一声,回来之后一定找他算账。

因为明漫还在上学,身份尴尬,也就去过林园两次,也都是吃了饭就走了。

跟林斯寒一起,倒还是第一次。

车子停在林园门口,明漫的手机响了。

她忘记给手机设成静音,乍一响还吓了明漫一跳。

看到来电显示,明漫迅速挂断,把屏幕扣了过去。

可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不依不饶。

“接吧。”林斯寒眼尖,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就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名字——罗丽英。

林斯寒想了一下,似乎是明漫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