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时,红玫释心穿过棕榈树来到了湖边。湖里有几处小亭。
看着天边的夕阳,红玫倍觉怅然:“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愿意啊!”
“嗯。我是江苏义乌人,是一个渔夫的女儿。义乌开始打仗时,我们一家人就逃到了南京。母亲找了纺织厂的工作,父亲找了坦克组装厂的工作。没过几个月,我娘就在一场火灾中被烧死了。爹是一个柔弱感性的人。母亲死后,他变得疯疯癫癫,不久也自杀了。”
“那时是冬天,我才十二岁。我穿着单衣在街上乞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请我吃了一顿饭,让我跟着她走。她把我卖到了妓院。”
“那个时候我才十二岁啊!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我都是在妓院生活的。你如果不干这份工作,永远不知道男人有多恶心,多野蛮,多没有人性。那个时候我感到很痛苦,经常流泪,但我从没有想过自杀。我觉得只要活着,哪怕是像狗一样活着,也总比死了好。慢慢地我就开始麻木。虽然有很多钱,有最好的化妆品、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鞋子,但我仍然感到痛苦寂寞。最可怕的不是痛苦,而是寂寞。身边无论有多少人,你都会感觉只有你一个。当你看到别人的笑容时,甚至想杀了他。因为你的生活根本就没有希望。你所拥有的只有无边的寂寞,无边的痛苦。”
昨天之前,释心还不懂什么叫做痛苦。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寂寞、痛苦,无可奈何。看着红玫沐满夕阳的脸,他觉得她就像来自地狱中的天使一般美丽忧伤。释心突然想在这位姐姐的怀里大哭一场。
红玫猛然将头埋在了释心怀里。释心看着她披散在条石上的头发,心里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悸动。红玫开始低声啜泣。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竟然睡着了。
红玫醒转时月亮已经升起。她道:“谢谢你啦!我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
“嗯”。释心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那我们走吧”!红玫说着便把释心拉起。
释心刚走一步,就感觉腿痛苦不堪。他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红玫道:“你怎么不走了?”
“我,我不好走。”
红玫恍然,展颜道:“我压了你那么久,你一定是腿麻了。我们再坐一会吧。那个破地方我实在不想进去。”
释心低着头又坐回了条石。
“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我感觉你和其他小孩很不同。”
“我没有什么好讲的”。释心支支吾吾地道。
“讲啊!我都把我的事情给你说了”。红玫孩子般撒娇道。
释心想了半天才道:“好吧。”
“我家就在长江边。我爹是一个脾气暴躁,好吃懒做的人。他整天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还经常打我娘。他前两年赌博欠债被人打死了。娘原本是清朝的郡主。清亡后她流落到了这里。爹强奸了她,怀上了姐姐。之后娘就嫁给了爹。我们家的生计都是靠娘织布打渔维持的。爹死后姐姐劝娘再找一个男人,但娘怀疑所有的男人,觉得男人都是坏的”。释心流着泪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段话。
红玫将释心揽在怀里,轻声道:“你不要太难受,一切总会好的。”
房子里仍旧臭气熏天,人声鼎沸。人们在诉说着彼此的遭遇。他们有时破口大骂,有时低声啜泣。
听着各种各样悲惨的经历,释心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割裂。他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
只听一个女人问另一个女人:“你经历了什么呢?”
她旁边的女人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我的公公婆婆,丈夫,四个孩子都被杀死了。”
“我还算不错。我的丈夫出差了,两个孩子也挺好”。她脸上露出不经意的微笑,看了看熟睡的儿子和怀里的女儿道。
另一个女人霍然跃起。她眼里布满血丝,揪住女人的头发狂吼道:“很好!你是在取笑我吗?”
“我没有取笑你。我说得只是实情而已。如果伤害你了真对不起”。女人流着泪怯怯地道。
“好!”
‘好’字一出口,另一个女人一脚将女人踢翻在地。女人的头正好撞在儿子胸上。她的儿子和怀里的女儿都大哭起来。另一个女人还待补上几脚,被旁人拉开了。她趴在枕头上失声痛哭。
人们都在谈论这两个人的对错。很多人认为抱小孩的女人不该夸耀自己的幸福。
红玫问释心:“你觉得谁是对的呢?”
“我觉得趴在枕头上哭的那位阿姨是对的。她已经够痛苦了,别人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释心愤怒地看着抱小孩的女人。
“放屁”!红玫骂道:“你难道看不出抱小孩的女人多么娇弱吗?像那样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显耀自己的。也许她的确刺伤了那个女人,但她说得只是自己的实情而已。为什么没有人能理解她呢?”
释心低头思考着红玫的话,觉得她说得的确有道理。
女人的儿子趴在她腿上哭,小女儿在她怀里哭。她不知道该先抚慰儿子还是女儿,眼泪簌簌落下。
红玫不忍,走过去道:“你把女儿给我,我帮你哄。你先把儿子哄得睡着吧。”
女人泪眼婆娑地看着红玫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红玫爽朗地笑道。
女人睫毛上挂满泪,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红玫一会儿将脸贴到婴儿脸上,一会儿又亲亲婴儿细嫩的面颊。释心想不到这位怪异的姐姐竟这么喜欢小孩,脸上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原来你这么喜欢小孩啊”!女人道。
“是的。只可惜我现在连男人也没有,更别提小孩了。”
“那赶快找啊。女人总是需要男人疼爱的。你结婚了,想生几个都没问题的。就算你想生十个都没有问题。”
“十个的话生孩子都生老了”。红玫笑道。
“但是女人生来就是生孩子,养育孩子,照顾丈夫的呀。”
“我偏不。我偏偏要我的男人养孩子,要他照顾我。”
“那样也挺好。我真羡慕你的敢想敢做。”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谁也没有必要羡慕谁。”
“嗯。”
红玫从来也不怕别人看。她站着将衣服一件件脱完,躺在了被窝里。释心虽一直扭着头,但心像只小兔子般乱跳。
“你也要站着脱衣服,要不我不让你进来。”
“可是,可是我不敢站着脱”。释心脸红着道。
“那你自己看谁要你你跟谁睡去”。红玫轻哼一声道。
释心愣了半天,终于扭捏着开始脱。他脱得极慢。
红玫故意盯着释心看,眼里故意露出淫荡的神色。释心的脸更红,头也垂得更低。
“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像其他男人一样放荡”。红玫撇了释心一眼道。
释心没有说一句话。
“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恶心,一样令人讨厌。”
释心还是没有说。他虽气愤,但却不知说什么好。
“你哑巴了,怎么不骂我呢。”
释心索性钻进被窝,背对着红玫。
“你这个臭男人”。红玫说着故意将背贴在释心背上,慢慢进入了梦乡。
有些女人一直哭到夜里两三点,婴儿也不时尖利地哭上一阵。许多人便开始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