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祭司眼前的画面很凄惨。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在凄惨之前,她首先觉得有一点奇怪。
“……学者是双胞胎?”她定了定神,在探究那奇怪的课题之前,决定先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她听过很多有关学者的小道消息,却从未听说过他其实是两个人。
外界对他的评价似乎是“一个性格古怪据说喜欢吃野菜的男人”,——就是不知道这个作死的评价是谁散播的。
但是在她眼前,的的确确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而且根据机械师的复杂的态度,那就是学者没跑了。
一个口中念念有词地面对着被绑在柱子上的人类,一个在一旁低头爆发出敏捷MAX的手速记录着什么。
“不是,……老师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这是以前研究合成兽时从,……好像是叫刺猬鸟吧?就是羽族喜欢养的宠物,从它身上提取出来的魔法阵,印象魔法。”
机械师低声回答着,生怕吵到奋笔疾书的学者,同时小幅度地摆了摆手,向黑暗祭司示意了天上的黑色魔法阵。
黑暗祭司膛目结舌地向上看去。
并不是因为魔法阵与刺猬鸟的重合程度,关键是——表示构建者那一块内容上,并不是学者。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模拟刺猬鸟的魔法阵而重现的魔法,而是学者通过非魔法的手段将它特有的魔法强行留了下来,……就算是专门研究魔法的黑暗祭司,对这种可能性也仅仅停留在理论上。
——学者却比他们,在这方面更有造诣?!
黑暗祭司脸色发白,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这不可能!他们对魔法的热爱胜过任何人,付出的心血自然也是。咒术师甚至为此丢掉了性命……要是这样还是落在了学者的后面……这不可能!
“……老师,”
机械师轻轻喊了声,向后暼了眼脸色苍白的黑暗祭司,她的想法大概能想到一点,他们本就是不服输的人。
等他再次回过头时,身后被绑在柱子上的人已经被闪耀的电火花电得浑身抽搐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在机械师的不忍中,却突然间融化成一滩水,再眨了下眼后,一个完好无损的人又被扎在了原来的地方。
这就是印象魔法,将人对某一事物的印象投现在眼前。这个魔法真正作用的对象应该是被关在了隔壁的人类。
听说是学者用一只合成兽为工资雇来的人类,毕竟在魔族大陆上普通人类很难找,为了方便老师才采取了这种手段。
“……”
后退一步的学者听见机械师的喊声微微抬起头,又马上低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老师,这位是黑暗祭司,想探讨一下咒术师的身份问题而来到这里……”
机械师侧开一步,将黑暗祭司完全暴露在学者眼前。
一时间附近仍然只有不远处被关起来的合成兽轻微的呼吸声,学者在刚刚低下头后就没有再分出一丝注意力给黑暗祭司,当作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不愧是统领值负数拉低全研究所整体统领值的人。黑暗祭司表情一僵,纠结地看了看机械师,后者低声回答了句“老师听见了,让你直接说”。
……机械师你确定你不是打消她心中“学者其实是个聋子”的想法才这样说的吗?!
第一次见到统领值为负数的角色,黑暗祭司本能地厌恶对方。无论是他一直在研究的反人道的合成兽还是他的态度,都让她很不舒服。
定了定神,为了自己的好友,黑暗祭司还是诚恳地开口——为的只是不让咒术师与他所厌恶的学者扯上一点点关系而已。
“你好,我是黑暗祭司。——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希望你能放弃咒术师的身份,让他平静地离去。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和平解决,我们以后仍旧是两个毫无关系的研究机构。”
黑暗祭司开门见山,只是在谈及“和平解决”时,机械师递了个意外的目光过来。
——他们虽是和平主义者,但是必要的时候也会为了同伴而战。
黑暗祭司目光坚定,然而对话的对象还是像个聋子一样毫无反应。她决定再也不相信机械师的话了,出去就造谣说学者其实是个聋子。
“……如果这就是你的回答的话,那么今天的谈话可能就到此为止。我回去便会向南方负责人提交申请,请各位做好战斗的准备。”
只是来探探学者的态度,——谁知道却是这么令人反感。在对方一本正经地说话时一点都不顾及周围的人,无论是谁都无法留下好印象吧。
只是这倒也符合他创造了新低的统领值。
黑暗祭司一点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本打算就此离开,学者微微动容的表情却阻止了她的脚步。
他好像对南方负责人有点忌讳?她不确定地猜测着。
“……”
学者总算正视了她一眼,从一旁另一个自己手中接过文件,停顿了一阵,才开口,“……第一,南方负责人最近因为旱灾的问题焦头烂额,没理由会答应这种火上浇油的事情。第二,就算他同意了,在咒术范围内你们没有任何一个续航能力强的角色,毫无胜算。第三,有时间闹腾这些,不如去为你们那个朋友找一找真正的死因。”
一字一句都听得十分清楚,学者分析了下现在的情况,然而这段话连在刚刚她提出的“向南方负责人申请”之后,说明他对冲突还是有点不欢迎的。
这本该是一个突破口,黑暗祭司却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最后一点上。
“……什么意思?咒术师因为受到了遗迹的诅咒……禁不过反噬所以死亡了……不是这样吗?!”
“这倒真有趣,咒术师会因为诅咒死亡?这本来就是擅长诅咒的一个职业,”学者看笑话似的看了眼激动的黑暗祭司,“这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你们却偏偏要给那位好友套上诅咒而死这么有损咒术师名誉的死因,真是美好的友情。”
被学者不友好的讥讽刺激到的黑暗祭司满面通红,刚张口想要反驳,学者就转头训斥了机械师训斥。
“我说过不要随便进来的吧?咒术一旦被打开,什么长相奇特的老鼠都会溜进来了。”
“……?”
突然被点名,机械师不解地低头找着“长相奇特的老鼠”,在现在的南方还会有老鼠蹦哒吗?不是早就饿死了?
“……不可能!他的死因……这是经过咒术师死前承认的!”
“他说你就信?”
“……当然!他毕竟是当事者,而且他没有必要对我们撒谎。”
黑暗祭司信誓旦旦地反驳,抬眼却见到学者轻蔑的眼神,突然间不知为何气焰又降了下来,为了保持着自己的信心,她咬紧牙关还想说些什么。
“啪”。
玻璃瓶着地的清脆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后便是一阵睡意袭上大脑。
—
在这片地下的区域,站着一个人。
另一个学者的身影忽然消失,真正的学者走到掉到地上的报告旁,将它捡了起来。起身时,身前——大概在入口处吧,就站着三个人。
不对,准确说来是站着两个躺着两个。剩下的一个人不能算是活着的。
“……唔,昏睡两天…边崖草的剂量太大了吗?……唔?”
一个比门口看门的老大爷等级还低的男子,蹲下身观察着吸入昏睡气体后睡着的两人的状态,目光在触及毫无反应的学者后一愣。
仿佛不能确定药剂的效果好还是坏。
“不要管他,他有经过专门药物的训练。”
低等级的男子不认识,但是身旁另外一个白发的男子,——学者打过照面。
魔都的死灵法师。
明明只有在战争爆发时才会来到这附近的他,此时却提早到达了这里。
昏睡药剂的效果似乎延伸到了隔壁房间中的人类,因为印象魔法已经失效了,这极大地拖延了研究进程。学者不友好地盯着打断他研究的两人。
“……真恐怖,感觉他看你很不顺眼,一副要吃了你的样子。”死灵法师警告。
“放心,在那之前死的会是你。”
低等级的男子毫不畏惧,只是低头摆弄着随身携带的药剂,被反驳了一句的死灵法师无奈地上前,抓了抓花白的头发,毫不隐瞒地道出目的。
“好久不见,我想要离开魔族大陆,能开放海边的诅咒结界吗?”
跟学者说那些客套的废话完全没有用,他只会当你不存在。深谙此道的死灵法师很大方地等着学者的回答。
“不用我特意开放你也能离开。”
“那样动静太大了,我比较想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最好还能瞒住所有人。”
“不,你将会变为一个安详离开世界死老头。”药剂师随口一说。
学者暼了眼死灵法师身旁站着的毫无生命反应的*,这大概是他们能安静地变成老鼠的原因,这个死灵手上的伪装魔法阵还在手心转动着。他朝身后的房门看了眼,随后很认真地伸出手:“解药。”
交换条件达成。
死灵法师拿出手杖戳了戳一旁的药剂师,后者头也不抬就扔出一袋粉末。
以研究为本的学者,肯定会选择最方便的途径让他的研究继续下去,自己研制解药,肯定没有向对面索取来得简单。
况且开放诅咒结界,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要顺便帮你把他们送出去吗?”死灵法师指了指昏睡的两人,见学者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他拿着手杖敲了下地面,两只样貌丑陋的死灵矮人从地面上冒了出来。
“走吧。”
—
海边的确被一层看不真切的薄膜所笼罩住了,药剂师望着距离自己很遥远的平静的海岸线,有点感慨。
“……我第一次见到除了侍卫长以外的贵族,”他很诚恳地说,“虽然一直听说贵族的数量并不是非常的稀少……但是真的很少见。”
学者的红眼犹然在目,只是那同侍卫长不同,是一副死气沉沉的眼睛。
“少见是应该的,贵族基本上都去世了。他们的历史太悠长,知道的东西也很多,侍卫长为了巩固魔王大人的地位,在一周目就不留他们的活口了。现在在魔都的贵族,都只是没有遗传到红眼的血脉而已。”
总是知道很多内情的死灵法师拿着手杖敲了敲眼前平静的诅咒结界,“去人类大陆,没问题吧?”
“当然……不过为什么?……哦,还有要怎么去?划小船?”药剂师担心地盯着自己的体力值。
“……喂,你是不是看低我了?”
“不用我看,你不就是那么低吗?”
药剂师随口挖苦,死灵法师叹了口气,手杖在眼前的诅咒结界上挖了个大口子,足以让两人进出,“怎么说我也是能抵得上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啊。”
“没感……”
药剂师的“觉”字还未说出口,在诅咒结界之外,遍布海岸线那数量密集的脑袋把他吓了一跳。
“你的?”
“小部分而已。”
“……数量真多。”
“比起世界树制造的傀儡,这个数量已经很少了。”
死灵法师将手杖收了起来,踏在海岸线上。
“人类帝都——我们去找占卜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