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恋爱中的人,总是对另一半就自己所作举动的反应非常敏感,特别是先爱上的那个人,总是对另一半怀着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在回家的路上,当顾翰文终于鼓起勇气,对蔡沅薇表白了以后,他便一直盯着她的脸。可在蔡沅薇的脸上,顾翰文看不到自己意想中所会有的喜悦、惊讶或者羞涩的表情,也看不到他所害怕出现的拒绝或者不高兴。蔡沅薇就只是一脸平静,甚至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仿佛根本就没听懂他刚才在说什么。在她的目光下,顾翰文刚才在心里鼓起的勇气开始慢慢地消失殆尽,整个人也慢慢陷入了失望的冰冷之中。
顾翰文开始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白好像太过冒失了,在他心中一直隐藏着的自卑感又开始冒了出来。他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向蔡沅薇道歉,让她不要在意他刚才冒失的举动,可蔡沅薇下一刻说的话,却又像把他从地狱突然拉到了天堂:“EXCme?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蔡沅薇的脸上,现在才显出一丝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是的,蔡沅薇是感到很震惊啊!估计每一个粉丝,在一条街上走着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喜欢的偶像跑过来,对着自己情深款款地说,他喜欢自己,想做自己的男朋友的话,估计也会像她这样的反应吧!
虽然现在顾翰文还不是前世她所喜欢的男神,虽然他现在的样子还是很青涩稚嫩,但是他毕竟是她前世的偶像啊!一看见这脸,蔡沅薇就会联想到他以后的样子,心中突然感到有些混乱和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窃喜和淡淡的羞涩。
顾翰文在听到蔡沅薇的话后,像是原地满血复活一般,突然间又充满了勇气和精神。他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止不住的笑意,对着蔡沅薇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喜欢你。”
蔡沅薇终于确认了,刚才她听到的话并不是她的幻觉。面对顾翰文的再次表白,她的反应又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蔡沅薇踌躇不决地张了张嘴,像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见天色已开始暗了下来,便又突然拉起顾翰文的手,把他拖到了路边,抬手召了一台出租车,便把顾翰文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顾翰文对她又再一次超出自己意料之外的反应感到了一丝挫败,同时也对她拉着他坐上出租车的行为大惑不解,在司机开车了以后,奇怪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蔡沅薇只回了他一句,便指挥着出租车在市区里一路穿行。左兜右转了好一会儿以后,他们来到了市里穿城而过的大江边。蔡沅薇突然叫停了司机,让车子在路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停下,付过车资以后,便和顾翰文在这里下了车。在坐车的时候,蔡沅薇还一脸镇定地打了个电话回顾家,临时编了个理由,告诉顾家两老她和顾翰文今晚不回来吃饭了,他们在学校里吃过以后,晚点再回去。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顾翰文看着人来人往的江滨长堤马路,有些不解。
对于这个问题,蔡沅薇自己也解释不了。在听到顾翰文的表白以后,她就一直处于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之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其实她的头脑却是一片混乱。刚才在出租车上她也是随便乱指,然后突然看到江边的这条长堤路,便一时心血来潮地下车了。不过下了车以后,看着辽阔的江面,吹着凉爽的江风,她的心情突然就舒畅了很多,头脑也清醒了过来。
蔡沅薇这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转头笑着对顾翰文说道:“先填饱了肚子,再慢慢说其他的,饿了没力气说话。走,咱们去吃点东西!”
拖着一直摸不着头脑的顾翰文走过马路,两人随意在附近选了一家小吃店吃饭。吃过晚饭后,他们又慢慢踱回到江边,沿着长堤慢慢向前走。在走路的时候,顾翰文趁着过马路的机会,主动拉上了蔡沅薇柔软的手,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便一直舍不得放开,嘴边挂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
蔡沅薇经过刚才在路上和吃饭的时间,已经把之前发生的情况都消化了一遍,心里转着的却是另外的主意。她觉得现在对顾翰文没有什么触电的感觉,况且到了下个学期,她就要到英国去上课了,之后的情况会怎样也不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谈感情也只不过是圆少年的一个初恋梦罢了。但是若她说得太过决绝,蔡沅薇又怕会伤了他的自尊心,给他心里留下阴影。
踌躇了一阵,蔡沅薇首先开了腔,说的却是跟刚才的话题无关的另外一件事:“你不想知道我去伦敦面试的结果怎样了吗?”
“结果怎样了?”顾翰文顺从地问道。
“结果是……我被录取了。”蔡沅薇这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顾翰文,微微抬起头对着他笑道:“所以,我在这里上完这个学期,就要到伦敦那里上课了。”
顾翰文起初还是带着笑意听蔡沅薇说话的,心里也在为蔡沅薇考上了伦敦艺术学院而高兴。但是过了一会儿,聪明如斯的他便很快回味过来蔡沅薇这样说是意味着什么,脸上也慢慢地收了笑意,只定定地看着蔡沅薇那精致的脸。
过了一阵以后,顾翰文突然肃然地问道:“你也是这样回复陆瑾的吗?”
蔡沅薇一愣后,便点了点头。接着,她转身缓缓地走到长堤边,脸上也是笑意全无,静静地倚着栏杆看着江面。顾翰文在后面跟着她一起,站在栏杆边上,看着宽阔的江面,沉默不语。
许久以后,顾翰文才低声缓缓地道:“我刚开始见你的时候,你虽然一副狼狈的样子,但是那强自镇定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印象深刻。后来我虽然误会了你,但是你却是一点也没有跟我计较,让我感到了你和其他的女孩子很不一样。接着你闯入了我的生活,在我面前表现出了不同的一面,让我开始慢慢地了解了你,也开始慢慢地被你吸引。你长得既漂亮,学习成绩又很好,还懂得那么多的东西,十分的能干,而我……”顾翰文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家里环境也比不上你,本来我是不敢……”
蔡沅薇这时用手盖住了顾翰文放在栏杆上的手。他的手有些冷,有些潮,还带着轻微的颤。蔡沅薇那温暖柔软而干燥的手轻轻地包住了顾翰文的手,让他的心里突然一颤,也成功地阻住了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蔡沅薇这时温柔地笑了笑,对着顾翰文说道:“你不要妄自菲薄,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你其实也不比我差,只是你现在还需要时间来成长罢了。”蔡沅薇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露出了她皎好的脸庞,在夜色的灯光中像是散发着柔和的光。她的脸上这时也露出了一丝羞涩,“其实听到你说你喜欢我,我心底里还是挺高兴的,我长这么大了,还没有被人这样当面的表白过呢!”
顾翰文这时心情也轻松了些,闻言也笑了笑,打趣她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人对你表白过呢?”
“还真没有!”蔡沅薇笑着强调。见顾翰文终于开朗了些,她才又继续说道:“我也喜欢你。只是我们现在还很年轻,我们的这种喜欢,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况且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不断地学习和充实自己。我一直相信,爱情是需要现实的土壤,才能成长,才能开花结果。若只是口头上说说爱,说说喜欢,但是两人在一起不能互相扶持前进的话,这种喜欢又有什么意义?”
顾翰文一直默默地听着蔡沅薇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蔡沅薇这时转头看着顾翰文,盯着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了他的心里,“我这人说得好听,是比较实际,说得不好听一些的,是不懂浪漫。我不会,也不想谈一些没有用处的恋爱。我每一次的感情投入,都是为了寻找能与我相伴一生的人的。你说呢?”
顾翰文在蔡沅薇说话的时候,也在不停地思考着,不停地问自己,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蔡沅薇说得确实没错,他的喜欢在她的眼里,确实是肤浅了点。他现在既没有任何的基础,也没有任何的实力,现在的喜欢,也只是单纯的被吸引了而已。想到这里,顾翰文虽然心中不舍与不甘心,也只得勉强地笑了笑,表示认同。
蔡沅薇看出了他的不甘与不情愿,心念电转间,随即醒悟到一个问题,不由得在心底里猛地唾弃起自己来。
她猛然想到,以顾翰文现在的年纪,他对自己的喜欢,应该就是他的初恋。初恋之所以称之为“初恋”,正是因为它的纯粹、单纯,不带一丝的功利,没有任何的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了,才会让人印象深刻,记忆犹新。她这是发了什么神经,跟顾翰文说什么实际,说什么现实,哪里是处于情窦初开的他现在所能理解到的?也只有她这个在社会上打滚了二十几年的“老油条”,才会穿着一身“纯真”的皮,用世俗的眼光去玷污了这初恋的美好。蔡沅薇说这番话的本意是不想伤了顾翰文的心,但是现在却还是不自觉地伤害了他,也亵渎了这份美好的感情了。
看着顾翰文难过的样子,蔡沅薇心中一阵愧疚,可说出的话不能收回,现在她想挽回,也不由有些词穷。她刚刚才义正辞严地对着顾翰文说了那番话,结果马上又来个180度的转变,只会让人觉得虚伪,更会让人以为她是在可怜,施舍。
两人又沉默无言地相对了一阵,蔡沅薇突然大口地吐了一口气,抓着顾翰文的手拉着他就往长堤的另一个方向走,边走边故作轻松地道:“来,我们走走,这里的景色不错,我来了S市这么久,还没有认真地看过呢!你能帮我介绍一下吗,对面那栋楼是什么楼?”
顾翰文闻言也打起精神,暂时把心事放在一边,顺从地为蔡沅薇介绍道:“对面那个是……”
蔡沅薇其实并不想知道这对面的楼是个什么东西,她只是想分散一下彼此的注意力而已。所以,她并没有认真听顾翰文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正帮她认真介绍的人那好看的侧脸。
顾翰文感受到她的视线,看她有些心不在焉,说了没两下便停住了,有些疑惑地看着蔡沅薇。
蔡沅薇看着顾翰文,突然说道:“对不起!”
顾翰文闻言一愣,但随即便表示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不能强迫你一定要喜欢我才行。”
“我是为了我刚才说的话而道歉。我想,我刚才的话是有点过份了,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其实我本来只是想……”
“你刚才做得已经很好,很照顾我的感受了。”顾翰文这时打断了蔡沅薇的解释,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说道:“我很庆幸,你一直都比我成熟,所以在面对我冒失的举动时,你处理得很好。”
“顾翰文,我们来做个约定,好吗?”蔡沅薇这时突然问他道。
“啊?什么约定?”
“三年,我们在这里约定,给彼此三年的时间。等三年后我们再见面时,再来决定彼此是否愿意在一起,好吗?”
顾翰文闻言深深地看着蔡沅薇的脸,在她的脸上,他看不到敷衍、推辞,只有满满的认真和真诚。顾翰文不由也凝重起来,仔细思考了一阵,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蔡沅薇闻言展颜一笑,那笑容也不自觉地感染了顾翰文,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两人之间之前一直存在的那种尴尬的气氛如同冰雪消融,再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