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山算是连云山脉的一个小山头，但老虎山的土匪却并不属于连云十三寨之内。

连云山脉绵延千里，横穿两州，自然不可能只有连云十三寨，山脉中其他山头也有一些土匪山寨做这些勾当，连云十三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小山寨每年都会向自己所属管辖范围的连云十三寨之一进行上供，而且这些小山寨做的都是一些连云十三寨不屑做的小生意。

老虎山土匪就是其中一只，人数只有三四十人，大部分没有武功底子，只会逞勇斗狠，被大寨子看不上，只能在老虎山这种小山头落草为寇，做些打家劫舍绑票捞钱的勾当。

牛二他娘包括牛家村的其他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虽说村里男人大部分都是猎人整日与猛兽搏斗，生死早已看淡，但就像人总会有怕的一样，土匪对于牛家村来说就是噩梦，平日里都知道牛家村清苦不富裕，也没谁盯上这个小村子，但今日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牛二大哥竟然被抓了。

牛二他娘听到消息后，手中筷子已经掉落，眼眶立刻就红了，她是真急了，土匪啊，在她眼里，比山里吃人的猛兽还要凶残。

牛二见过了生死，又跟随莫不凡习武，或许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牛二并没有感觉老虎山土匪有多可怕，再可怕，真能比老虎还可怕不成，再说了，还有莫不凡在呢。所以牛二此刻只觉得怒火中烧，站起来就要询问清楚，杀上老虎山。

来传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莫不凡倒是知道这个人，家中也是靠打猎为生的，平日里嘴巴挺碎的，在莫不凡刚来牛家村的时候，没少背后说些什么，但在某天莫不凡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狠狠盯着她看了两眼，并且把一块鹅暖石捏成粉碎后，这妇人从此老实了许多，看到莫不凡眼中只有恐惧了，她可不觉得自己的骨头比鹅暖石还要硬。

“大嫂，我家老大怎么会被老虎山土匪劫走了呢，他可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啊，也没有什么钱的。”牛二他娘跑到院子焦急的询问。

这妇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莫不凡，开口道：“人家土匪哪管你是不是老实人啊，越是老实他们越是欺负，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家老大跟着他们掌柜的去红叶镇做生意，就这样就被盯着了，不过你家老大也是出息了，都能跟在掌柜身边学习做生意了。”

牛二他娘这时哪还听得进去这些话，急急说道：“青山郡到红叶镇会路过我们这边，我家老大这是顺路回家探亲的，这可怎么办啊，我家当家的还在山里呢，土匪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我家老大怎么这么命苦啊。”

说着牛二他娘眼泪就唰唰的往下掉，自家孩子被土匪抓走生死不知，做娘的怎么会不难过，怎么能不难过。

牛二双眼喷火，愤声说道：“娘，您别急，我这就去老虎山，他们要是不把大哥放出来，我就杀光他们。”

牛二性子直，但说话向来说到做到，说了要去老虎山要人，就绝对会去的，牛二他娘一听牛二这样说，魂都快吓没了，赶紧抓住牛二的手，死活不肯放开：“小二，你可不能去，那是土匪窝啊，老大已经被抓了，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了，报官，对，我们赶紧报官，土匪不就是要钱嘛，我们凑凑，总能把你大哥救回来的。”

牛二看着他娘焦急的模样，也是一阵急躁。

“娘，我们家哪有钱啊，土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就算我们肯东拼西凑拿出了银子，他们也未必放了大哥啊，更别说报官了，这一来一回路上都得折腾不少时间，而且，有用吗，这些官府也就抓抓小毛贼罢了，碰见这些占山为王的土匪山寨他们跑的比谁都快。”

牛二这话倒也不假，牛家村地处偏远，临近官府没有驻军的存在，只有衙门中的一些差役，靠这些人打上老虎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牛二他娘听着眼泪就是哗哗往下流，止都止不住，只感觉自家老大没了生还的希望了。

莫不凡从头到尾都在静静听着，此刻却是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牛二一家对自己百般照顾，甚至举债也要让自己吃好住好，这些莫不凡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对自己没有所求，只是单纯的报恩罢了，这样淳朴善良的人家，不能说没有，但在莫不凡以前的经历中，却是早就不曾见过，或许是，站的位置不同了吧，当人站在高处的时候，才能体会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满世界都很难再找到一个说知心话的人，哪怕这人是曾经的兄弟，也会因为你的地位，你的权势，而对你有所顾忌。

“婶子，你别着急，老虎山土匪罢了，我去。”

牛二他娘听到莫不凡开口，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随后便又紧张哭了起来。

“不凡，婶子知道你会武功，可婶子不能让你因为我家老大去拿命冒险啊，这些土匪有好几十人，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他们可比山里的猛兽还要凶狠。”

莫不凡轻笑安慰牛二他娘。“婶子，不必担心我，几十个土匪罢了，我还没有放在眼里。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牛家大哥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牛二他娘还待开口说话的时候，牛二插嘴进来：“娘，相信不凡哥，你看不凡哥刚教我一个月的武功，村里四五个同龄人已经都打不过我了，不凡哥厉害着呢。”随后牛二转身看着莫不凡兴致勃勃的开口道：“不凡哥，我和你一起去吧，老虎山我熟悉，你一个人别走岔了路。”

莫不凡岂能不知牛二的小心思，也不点破，点头答应下来。

牛二他娘的确知道莫不凡武功高深，但在乡野妇人眼中，哪见过什么世面，又怎会了解真正的武道高手，甚至可以以一敌百，以一敌千呢，几十个老虎山的土匪而已，别说莫不凡不放在眼里，恐怕江湖中随便来一个六七品的小高手都不会把老虎山放在眼里。老虎山虽然属于连云山脉的土匪，但却不是连云十三寨，而连云山脉中，除了连云十三寨，其他土匪窝，又有哪个江湖高手会在乎。

“相信我。”莫不凡不等牛二他娘继续劝说，只说了这三个字。

牛二他娘看着莫不凡的眼神，鬼使神差就不再劝说，只是一再说让他们小心点，实在不行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至于牛二要带路的事情，牛二他娘竟然也同意了。

时间不等人，莫不凡带着牛二立刻出发了。

一路上，牛二摩拳擦掌，越加愤怒，牛二对他大哥的感情很深，小时候牛二身体比一般孩子要瘦弱不少，没少受欺负，每次都是大哥帮他出气，甚至陪他一起挨打，有大哥一口吃的，从来没有少过牛二一口吃的。至亲之人，此刻却是落入土匪手中，不知受了多少苦，甚至还有性命之忧，牛二，恨不得杀光这些土匪。

莫不凡看着牛二的模样，开口道：“小二，敢杀人吗？”

“敢，我恨不得杀光他们。”牛二眼中冒着凶光，此刻他真觉得他敢杀人。

莫不凡冷酷的说道：“小二，杀人不是杀鸡，敢不敢也不是你说的算，到时候，别怕了就行，其实杀人，很简单。”

牛二有点恼羞成怒，感觉莫不凡瞧不起自己，不就是杀人嘛，现在土匪若是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肯定一刀一个的宰了他们。

莫不凡眼神冷漠，口气也变得森冷了起来：“落草为寇者，有为生活所迫，有为贪图享乐，这些暂且不说，山寨中，一般都会有无辜百姓或者他们的亲人在内，为他们洗衣做饭，也算是一份生计，这些人，你能否下得去手？”

牛二被莫不凡的话说的有些沉默了，是啊，自己确实想要杀掉这些劫走大哥的仇人，可寨子中那些无辜的人怎么办，也要杀掉吗？若不杀，自己又怎么知道谁是有罪的，谁是无辜的。

莫不凡知道牛二的性格，山民尤为朴实，但若是想要跟随自己，这份朴实善良，还是不要了吧。

“小二，弱肉强食自古不变，若你们没有遇到我，官府不会出兵，你们拿不出赎金，就算你们全村人一起出动找土匪算账，他们也未必会妥协，死伤一定不少。那时，谁又是无辜的，谁又是有罪的？”

莫不凡轻叹一口气，开口道：“老虎山土匪，无论有罪还是无辜，一个不留，要想跟随我的脚步，活着并且有能力追随我，多余的同情心，趁早收了起来，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路，将会举世皆敌。无数人会想要杀我，而我，也会一一扫平阻拦我脚步的绊脚石，你跟随我，想要做我手中的长剑，为我灭杀一切敌，那此刻就要知道，同情心，不是不可以有，但却要以生命为代价，别人，不会这么好心放过你。”

牛二确实有所犹豫，但莫不凡在他心中地位无比崇高，他觉得莫不凡所说的就是真理，虽然自己不太理解，但却听懂了一句话，想要追随莫不凡，做他手中长剑，为他开天辟地，扫平世间敌，首先，就要把同情心收起来。

“小二，距离老虎山还有一段时间，你考虑清楚吧，老虎山的土匪，将是你人生的分叉口，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追随我，就要做到冷漠无情，杀人如麻。不追随我，也没关系，好好习武，做一个江湖中的大侠也好，怎样都好，你们的生活会好很多很多，而江湖中，看似分善恶，其实，又何尝分善恶。江湖险恶这句话，一定要时刻牢记，除了自己，别把过多的信任分给别人，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莫不凡说的已经够多，足够牛二消化了，选择的路已经给了牛二，接下来就看牛二的选择了，莫不凡是急需建立势力，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找一个善良的不听自己话的人，对莫不凡来说，手下的标准只有两条。要么你就完全听我的，我说善就是善，恶也是善，我说恶就是恶，善也是恶，你们不需要分善恶，只需要知道，跟随我的不一定是善，但反对我的全是恶就对了。

而除了这些完全真心听信自己的手下之外，收服其他人的手段，还有一条就是，若你不能服我，真心信我，没关系，怕我，惧我就行，时时刻刻让我存在你的噩梦之中，想都不敢想背叛我的事情，哪怕我让你自杀，你也会毫不犹豫，因为你怕，怕你稍一犹豫，死的，就不是你自己。

这就是莫不凡的准则，在这个世界的立足标准。他曾试想做好人，做明君，做善良之人，与人为善，但他的结果是什么，他的死，真的只是因为制定规则之人对他的不满吗，其中就没有手下信任之人的推波助澜吗？莫不凡表示怀疑，来到这个世界后，很多记不得，想不通的事情，反而想通了，而想通了则是更加疑点重重。

既然温和的手段反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甚至还要丢掉性命，那便让我做有史以来最大的暴君，令人闻风丧胆，令人不战而降，或许，这样才不会再被背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