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待了一会儿, 气氛倒也很是温馨。

“为什么不喜欢回阮家老宅?”隔了一会儿,安静的书房里,响起了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声音。

梵天握着阮唐的手, 将人拉倒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有听到回答,却也没有追问,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阮唐,而两人握住的手, 一直都没有松开。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了,每次提到阮家老宅,阮唐的情绪都有些不对劲儿,虽然每次都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他发现了。一开始是并不想了解,到后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阮唐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一只白皙修长,一只emmmm……圆润鼓胀, 竟然也有种奇异的和谐, 至少自己的手, 也是白白的。

他觉得自己也挺神奇的, 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两只手和不和谐的问题。或许, 正是因为有这个人在身边吧。总是能给自己带来安心的力量。

“原因嘛,有点长,可能会很无聊。”阮唐没有抬头,还是直直的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嗯,那还是不听了。”

“……!!?”他就是渲染一下气氛,这人……

过不然起,梵天看到某人抬起头,气鼓鼓的睁大眼睛瞪着他,脸上写满了控诉。

用另一只手拧了拧阮唐的鼻子,梵天不再逗他了,“说罢。”

被梵天这么一闹,阮唐也轻松了不少,至少脸上没了那层他自己都还没觉察到的忧愁。

“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回阮家老宅,只是,我很怕见到阮夫人。”

“阮夫人?”

“嗯,就是我大哥的妈妈,不过,她却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阮唐将身体侧靠在椅背上,拉着梵天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缓缓地讲述起了阮家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

这件事情,还要从阮唐的父亲,阮正棋说起。

阮父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淮海市学术界的知名人物了。他在研究生期间发表的学术论文,至今都还被学校及相关机构当做范例教材在使用。

在二十九岁的时候,也就是研究生毕业的第三年,阮父拿到了他的博士学位,同时,也成为了淮海大学最年轻的一名教授,任教于历史与社会文化学院。

不光是在工作上出类拔萃,阮父还早早的就与人订了亲,他的未婚妻正是当年淮海市文艺家协会会长的女儿,也就是阮宋的母亲,曾云兰。

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并非单纯的奉父母之命,而是真心相爱而在一起的。因此,无论是阮家还是曾家,亦或是阮父本人,在当年都是让人艳羡的存在。

可有的时候,意外来的是那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那是在阮宋出生的第二年,正好阮父迎来了系里的一届新生,这其中就有阮唐的母亲,阮香兰,也就是给阮家带来一场风暴的那个意外。

阮香兰长得很美,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在当时那个年代,还是少有人可比的,再加上家庭条件也算不错,穷养儿富养女,算是给她养出了一身傲气。

故事发展到这里,就有点俗套了,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爱上了自己系里成熟稳重的帅气教授,而且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你的,有些偏执疯狂的爱。

其实阮唐一直都觉得,这是他妈妈犯下的最大的错。

当年阮教授有妻儿的事情在学校并不是秘密,甚至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而阮香兰明知道这些,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只是,她苦苦的痴恋并没有得到阮父的一丁点儿回应,甚至阮父还以从未有过的严厉态度狠狠的斥责了她,并苦口婆心的给她讲道理,告诉她那只是年轻人对长辈的崇拜,并不是爱,希望她能早日走出这个误区,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阮父的这些话并没有打消阮香兰疯狂的念头,甚至,看着这样时而严厉,时而温和的阮教授,阮香兰的痴念更深了,更加为这个男人而着迷。不过她很聪明,装着被劝服的样子,开始将心思从阮父身上转移到课本上,每天都在用工的学习。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阮父就渐渐地放下了防备,每次阮香兰来找他问课业上的问题,也不再是板着一张脸,讲完就走,而是会随着阮香兰的思路跟他聊一些问题之外的事情。

阮香兰总是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让阮父觉得很新奇,甚至时不时的会在学术上给他一些启发。就这样,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了。

阮父是真的把阮香兰当成了一个优秀的学生对待,可阮香兰的心思,却更加复杂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阮香兰已经大四了,眼看着就要毕业了,她也开始渐渐的焦躁起来。原本想继续报考本专业的研究生,以她的成绩,报送甚至都是没问题的,谁后来却意外的得知阮父即将转为客座教授,不再任教研究生班的消息,这让阮香兰产生了危机感。

眼看着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阮香兰按捺不住了,心中渐渐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这辈子得不到这个人了,可如果,她能拥有一个这个人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很满足?

一步错步步错。

这种念头一旦滋生,就再难消灭。

阮香兰想了很久,最终将念头落到了实际行动。她想,她只要拥有他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无论肚子里怀不怀得上孩子,她都会走的远远地,再也不打扰他的生活。

计划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在毕业之后,阮香兰找机会请阮父吃了顿饭,名义上是为了感谢在大学这几年,阮父的悉心教导和培养,实际上,却是算好了排卵日,在酒里下了药,两个人就这么发生了关系。

不管阮父醒来过后是多么的痛苦懊悔,阮夫人知道了以后又是怎样的悲伤愤怒,这些阮香兰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在那之后,她就离开了淮海市,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小城市。

大约两个月后,阮香兰拿着化验单从医院走了出来,脸上的笑久久都没有散去。

而阮家这边,阮父在稀里糊涂的做了错事之后,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一五一十的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阮夫人,即便他内心坦然,却还是无法掩盖对妻子浓浓的愧疚感。

阮夫人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没有大哭大闹,而是带着阮宋,收拾东西回娘家住了半个月,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连阮老爷子都不知道。

生活回到了正轨,一切也都跟往常一样,直到九个多月后的一天,阮父接到了一个地方医院打来的电话,打破了现有的平静。

产妇阮香兰因难产,救治无效死亡,而胎儿,顽强的活了下来。

就是现在的阮唐。

“是不是很老套?”阮唐说到这,深深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憨憨一笑,“有时候,想起来我都会觉得像是在看电视剧。”

梵天没有说什么,而是伸手把阮唐做的椅子扯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只手将人搂了过来,“都过去了。”

阮唐就着这种力道将头靠在了梵天的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不动了。

“没事儿,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我早都想开了。虽然我没见过我的妈妈,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她的爱太偏执,太疯狂了。”

梵天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阮唐说话,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阮唐的头发。

“其实还没完呢,这件事儿对我来说太过遥远,我早就释怀了,而且在阮家这些年,大家都对我很好,我很满足了已经。”顿了下,阮唐的情绪明显的低落了下来,只听他接着道:“最让我难过的是我大哥的事儿。”

“好了,今天先到这吧,改天再说。”梵天感觉自己的心里一抽一抽的发紧,这是心疼的感觉吧,有些新奇,但是却不怎么好受。

阮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就让我一次性说出来吧,憋在心里很久了,难受。”

“好。你说,我听着。”

“嗯。”

“在那之后,我就被接回了阮家老宅,毕竟是阮家的血脉,再加上我妈妈又已经去世了,阮夫人最终还是决定把我抚养长大……”

阮唐的童年生活还是过的不错,虽然说阮夫人对他并不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但至少让他吃饱穿暖受教育,甚至怕丈夫和公公多想,给他的有些东西甚至比给阮宋的还要多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