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药,信息终端、或者不如说是苏乐,又慢吞吞的坐到了电脑前。
中年妇女端着空了的水杯杵在苏乐的卧室门口,皱眉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转身回了厨房,将杯子放到洗碗槽里,从冰箱里拿了新鲜的食材开始做晚饭,很快屋子里就飘起了淡淡的饭菜香。
苏乐坐在电脑桌前,用力吸了吸鼻子。
直到更加浓郁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他近乎迟钝到停滞的大脑才,终于开始缓缓转动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右手快速的移动鼠标,在浏览器上输入叽叽文学网的名字,熟练地登陆作者后台,连续点开几篇文的文稿,发现果然里面的剧情已经奇异的发生了变化。
在这些文档里,除了最后一篇花魁的文的结局是他自己亲手打下每一个字母,其余十几篇皆已在他原著的基础上,从开头就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对此,苏乐并不感到惊奇。
毕竟,这里的每一本书,他都以书中人物和旁观者的身份亲自参与过。
说来也是可笑,这些真实的类似于穿书的故事能够发生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爱上了即使在现实中,他也没可能触碰到的一个人,这个人也是他书中的一个重要配角。
作为一名作者,他在创作每一个角色的时候,都是真实的投入了感情进去的。
这样的情感在书写一直留存在他心中的那个角色的时候,总会更加的强烈。
他会设想,假如书中的那些情景真实的发生在那个人身上,他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又会如何通过那些那人独有的微末的表情表现出来?他会说什么样的话?又会做出什么样的神态动作?
不管是贪嗔痴念,还是爱恨悲苦,经由那人表现出来,又该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苏乐执着的想知道,却一直除了自己的想象,都无从得知。
执念太重太深的结果就是严重的心理问题,他曾一度罹患抑郁症,出现幻听幻视,让他时时刻刻都分不清他身在虚幻还是现实,甚至到后来开始精神崩溃,有了严重的自杀倾向。
幸而,他的症状被大学同舍的舍友及时发现,并通知了导师,才没有酿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导师立即联系了他的家长,那时的他已经不适合继续学业,校方只能给他做了暂时休学的处理。
那之后,他的母亲就辞了工作,一直陪在他的公寓里,不假他手的亲自照料他。
他家是单亲家庭,不过家境倒也不错,再加上他写作的收入,也算的上是小富,吃喝不愁。
经过心理医生的介入,和母亲周密的照料,他恢复的不错,并且顺利的度过了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最为危险的痊愈期。
只是,对于那个人,他心中的那份执念却始终化不开。
……
苏乐和戚长生的相遇,是在布达拉宫附近的一家青年旅馆。
那时正是大二结束后的暑假。
他独身一人上路,从京城坐火车,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一直到了格尔木。
又在格尔木停留半天,将肚子填饱,花了三个多小时组装山地车,备好各种装备,历经十天暖阳风雨,一路骑行到了拉萨。
他刚到拉萨时,天色就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
匆匆找到旅游攻略中的那家青年旅馆,就在登记入住的前台看到了一身昂贵的订制西装,与那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戚长生。
等他走近,才从前台热情的藏族姑娘那里得知,房间只剩了一间。
苏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个时候显然已经不适合出去另找旅馆,而且苏乐敢肯定,其他旅馆的情况恐怕与这家相差无几。
果然,从男人的口中,他的这一猜测很快被证实。
本来应该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但男人这个时候却十分与他高冷疏离的形象不相符的,适时的提出了可以两人合住一间的建议。
本应拒绝的苏乐看着男人,第一次想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男人的这一建议很快就被敲定,藏族姑娘一丝不苟的在入住登记表上写上了他和男人的名字。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苏乐知道了这个面冷心热的男人,原来姓戚名长生,很文气的一个名字。
晚上的时候,苏乐觉得很有些别扭。
因为那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宽一米五长两米的单人床,睡两个男人不是不可以,但确实有些挤,更别提两人还只是停留在态度友好的陌生人阶段。
可以想见,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管怎么睡都将是大写的尴尬:
面对面显得太过亲昵,背对背睡则显得太过生疏,更别提晚上睡觉翻身活动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意外的身体接触……
第一次和陌生人睡一张床的苏乐想到这里,面上不由有些不自然。
见房间中有一张半旧不新的桌子,未免尴尬,苏乐将背包放在桌子上。
想到存稿箱即将告罄,苏乐没事找事做的从背包中掏出了新买来的白色蓝牙键盘和带了皮套的平板,连上小店的wifi,开始码存稿。
戚长生见他开始专注的码字,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台笔记本,开始处理工作。
只是,苏乐这时感觉来的正好,码字码的很顺,键盘声噼里啪啦几乎不带停歇。
单调的、嘈杂的键盘声让本就不耐烦看各种报表的戚长生更加难以集中注意力。
戚长生于是关闭了笔记本的电源,单手托着下巴,转而专注的看苏乐码字。
认真码字的苏乐整个人不复方才的疲惫,眼中流转着戚长生从未见过的不一样的神采。
苏乐本身长得不差,五官轮廓立体,眼鼻耳口,搭配的极适宜,仿佛造物者所钟。
他眼下面还有一颗黑色的“无泪”痣,眼中的神采让他本就不平凡的长相,越发的夺目。
戚长生本就喜欢男人,这个时候看着青年更加的移不开眼。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本来在码字的苏乐像是感受到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有什么么?”
戚长生陡然从自己的臆想中惊醒,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更加的僵硬。
连连摆手,讪讪笑道:“没、没什么的。”
又忍不住问,“我看你打字很快,你是在写什么吗?”
苏乐闻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对于网络写手来说,他们并不想让现实中认识的人知道自己在网络上发表文章,因为,这总会给他们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然而,反常的,苏乐对戚长生却并没有想含糊过去。
他只是短短的犹豫了一下,就将自己会在网上发表小说的实情告诉了戚长生。
“你写小说?”谈到感兴趣的实情,原本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丰富起来,“我能知道你的笔名吗?没准儿我还看过你写的小说呢。”
“你看小说?!”苏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脸上明明白白的写满了不敢置信。
苏乐瞪眼睛的时候,整张脸上的暗藏的昳丽统统被柔化,一双杏眼中映着白炽灯明亮的光,亮晶晶的讨喜极了。
戚长生心中一动,下一刻便愉快的笑出声来,高冷疏离统统变成了平易近人的柔和。
“是啊,我也看网络小说的,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会看小说的人吗?”
苏乐笑着点头,身体中的疲劳仿佛也因此一扫而空。
“你都看什么小说?”等苏乐终于笑够了,他弯着嘴角问戚长生。
戚长生犹豫一下,不假思索的报出几个文名。
本来还笑着的苏乐瞬间顿住,不为别的,盖因戚长生说的那几篇文中,就有一篇是他的写的言情文的*同人文。
苏乐记得清楚,当初他那篇文底下确实有人来要他的同人授权来着。
他倒不像有些言情作者那样对*有很大的反感情绪,且他也知道在那篇文连载期间,文评下有些妹子确实在一直歪歪文中几个男性角色。
苏乐对读者一向包容,为那些渴望资源的读者来说,他自知写不来*文,却也不会阻止别人来写他的同人。
当然,这些苏乐并不会说给戚长生来听。
所以在戚长生询问他的笔名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笑,说自己的笔名太过羞耻说不出口,就这样含糊了过去,只说自己写的是女生频道的言情文。
戚长生不看言情,也就从没关心过什么同人不同人。
不过他知道有些言情作者对*是有些反感的,所以,得到这个答案也就没有再过多纠缠,只是有些失落的将苏乐也归到了反感*的那一类作者当中。
不过,因为这个话题,本来还有些距离感的两个人也瞬间的亲近了不少。
睡觉的时候,两人各自洗漱过,并肩有些拘束的躺在一张床`上聊天。
戚长生在黑夜中辨认着身侧人的轮廓,想到两人第二天可能的分离,心中莫名的涌起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