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在国道上翻滚两圈,车尾“咣”地重重撞在了护栏上。巨大的撞击力迫使后车盖弹开,车窗玻璃已经在之前的翻腾中全部碎裂了,车身中部被重卡撞地深深凹陷进去,司机倒在了血泊之中,后座两个人生死不知。
跟随的面包车见状,当即想要脚底抹油,司机将方向盘狠狠一转,后面坐的几个女孩顿时东倒西歪。其中领头的短发姑娘尖叫道:“你干什么?”
另外一个长发姑娘眼尖,看见了国道上的异常,立马喊了出来:“雯姐!你快看!那里是不是发生车祸了?”
被称作雯姐的短发姑娘连忙挤了过来,努力瞪大眼睛看清了肇事车辆的车牌号,正是之前一路跟随的目标。
“苏言!”她大叫一声,猛地朝前去拽面包车司机:“停车!你给我停车!我叫你停车你听到没有!”
长发姑娘听到苏言两个字,霎时肝胆俱裂,跟着不管不顾地去抓司机:“停车!苏言发生车祸了你没看见吗!”
面包车司机面目扭曲,压根不停后面几个姑娘的叫嚷。直接将油门踩到底,白色面包车犹如子弹般撕裂夜色,高速朝来路冲了回去。
“我告诉你们,他们要是没死还好,死了我们谁也脱不了干系!”司机被几个拍打车门的姑娘闹得烦不胜烦,出言恐吓道。
“但是车是你开的!”雯姐马上反驳。
“没错,车是我开的,但是我却是你们指示的。”司机冷笑一声,“我顶多是个胁从罪,你们可不一样!这种恶意事件,说不定是要坐牢的!”
几个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到底年轻,顿时被这番坐牢说辞吓住了,脸色惨白,呐呐地不敢再吭声。
车内一时沉寂下来,气氛变得无比凝重。一个从上车起就没怎么说过话的姑娘,悄悄掏出手机,发了条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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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图是车牌号清晰可见,车身严重受损的宾利。
id是小哲哲发出的这条微博在数秒之间被上千网友看到了,各路娱记闻风而动,离得近的直接抄上单反上车就往国道306赶。
普天分部,刚刚毕业的还在实习期的男记者问带他的前辈:“师傅,那辆宾利的登记人不是已经确定了是厉铮吗?胡总为什么不让我们去?”
“是厉铮的车子,又没说里面一定有苏言。就算有苏言,这也是一场神仙打架,我们凡人就别去凑热闹了。”年老些的男人头也不抬。
“师傅,我不太懂。”
在圈子里浸|淫多年的娱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急,等着看吧,过几天圈子里就要有大动静了。”
再说另外一边,厉铮很快就从短暂的昏迷中醒了过来。也不知道危急时刻,苏言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能把厉铮死死地按在身下。也正因为如此,车祸发生时,厉铮除了肩膀撞了几下,几乎是毫发未伤。
温热的液体渗进了后背。厉铮心急如焚,却不敢随便乱动,他不知道苏言伤到了哪里,害怕贸然动作,会加深他的伤势。
被越肖山叫做小六儿的越深收到下属发来的车祸消息,终于带人赶了过来。警笛和120急救声响成一片,护士担着担架,小心翼翼将重伤的苏言抬上了救护车。
“私生粉……小……小……祖宗……”苏言声若细蚊。
厉铮连忙凑到他嘴边,勉强听清了他说的什么。
目光在被碎玻璃扎进脑门的小身躯上顿了顿,厉铮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小祖宗在呢,别担心。”
苏言如释重负,终于彻彻底底地昏迷过去。
陈克则被抬到了另一辆救护车上。
幸好今天是圣诞节,国道上车辆并不多。越深指挥下属将车祸现场拦了起来,打上了绕道通行的标志。处理完这些,一身交警服的越深走到救护车旁边,简明扼要地说:“铮少,肇事重卡翻下了国道,司机已经跑了,车牌号为ax587d的面包车不见踪影,估计见事不对溜了,您看是直接报警还是?”
因为后背有扎进肉里的碎玻璃,苏言被卧放在简易救护床上。护士手脚麻利地给他挂上了血袋,又连忙处理还在流血的伤口。
厉铮迫使自己从血葫芦似的苏言身上挪开目光,深吸口气,勉强算是恢复了冷静:“你照手续流程走,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肇事司机。另外,我爸明早可能会过来,你通知你伯父做好准备。”
说完,护士砰地拉上了救护车车门,120飞快地驶离了车祸现场。
留在原地上的越深吃了满嘴车尾气,他哆嗦地掏出手机,给a市市长拨通了电话:“伯父,那那那位要来了。”
挂了电话的交警队大队长越深,还没缓口气,就要应付匆匆赶到的,世界最难应付的一群人人——娱记。
说是明早,其实连夜就赶过来了。
私人医院接到通知,立马派人清场,无关人等通通请了出去,尚在住院的病人也被医生护士严密看守起来,有一间普通病房甚至挤了三个主治医生五个护士。
一辆不起眼的红旗轿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后车门打开,率先下来两个身材剽悍的男人,之后才是看不清相貌的老人。老人下了车,在两位保镖护送下,径直上了顶楼高级病房。
高级病房内,苏言才被推出急救室,身上插满了管子。
厉铮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诊断结果。外部猛烈撞击导致胃部大出血,轻微脑震荡,全身多处软骨挫伤,还有肋骨断裂。
“幸亏厉先生您没有挪动病人,只差一点,断掉的肋骨就要插|进心脏了。”医生如是说。
“不过抢救及时,手术非常成功,病人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如果今晚不发烧,基本上就无碍了。”
厉铮攥着诊断结果呆坐着,连医生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病房门被再次推开,厉铮以为是吴痕,他没有回头,哑着嗓子问:“事情查清楚了?”
半小时之前,恒远地产原吴特助,惊鸿现任公关总监吴痕带着钱多温书朦赶到了医院。厉铮那时才知道,关于苏言车祸一事,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吴痕过来请示厉铮是否要将此事压下去。
一般来说,艺人出事故受伤都是要尽可能将消息瞒住,吴痕这样问无可厚非。但是厉铮想到苏言昏迷前说的,从未听说过的私生粉,思索了片刻,一反常态没让吴痕压下舆论,转而派他去详查私生粉究竟是什么。
厉铮没听见回答,不由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的老人。
“爸?”厉铮站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老人在儿子亲自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听见这话,没好气道:“我来看看大难不死的小儿子,成不成啊?”
老人抽出厉铮手里的诊断结果,嫌弃地挥了挥手:“行了,人我替你守着,你赶紧先去做个全身检查,确保每根头发丝都没少,回头好拿检查报告给你妈看。”
厉铮应了声,也不避嫌,直接当着他爸的面在苏言额头上亲了一口。
病房门再次吱呀一声,厉铮出去了。老人无声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苏言,又望了望自己手上的诊断结果,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确认厉铮只有几处擦伤,并无大碍后,这位经常出现在华夏新闻联播里的老人,拍了拍厉铮的肩膀,留下了一句语焉不详的“时候到了就带回家”,又匆匆走了。
老人打小视若珍宝的小儿子在自己辖区出了事,差点车祸人亡,a市市长提心吊胆老半天,此时得知老人已走,刚松了口气,就听说老人的大儿子下个月即将调来a市军区。
被无声斥责了办事不力,市长抹了一把老脸,明白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
苏言在48小时之后醒了过来。
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丝丝缕缕的艳丽金线折过白色纱窗,轻巧地落在眼皮上,连带着虹膜都覆盖了一层朦胧的暖黄。
厉铮守在床边,胡子拉碴,黑眼圈浓重,显然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渴……”苏言气若游丝,有气无力地发出声音。
温书朦听见了,连忙倒了杯温水,双手捧着递给厉铮,而后朝钱多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厉铮吸管送到苏言嘴边,等他喝得差不多了,才收回手,将水杯放在了床边柜上。
“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厉铮抬手抚了一下他的脸庞,轻声问。
脸色苍白,眉眼俊美的年轻男人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几乎快要和颜色惨淡的病房融为一体了。狰狞的针管从他放在外头的细瘦手腕上扎进去,源源不断地灌输进透明药物。
苏言摇了摇头,声音还非常虚弱:“那些私生粉呢?”
厉铮抬起他没有扎针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口,避开了这个问题:“等你好了再告诉你。”
回避正面相告,那就是情况不太好了。苏言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了毛团:“小祖宗呢?”
厉铮动作一顿,他沉默许久,才迟疑地开口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两天前我骗了你,小祖宗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