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厉铮推着苏言走出桌球室的时候,忍耐多天的看护终于发飙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根本不把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不卧床静养反倒整天坐在轮椅上跑来跑去。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上心的病人家属,任由着病人胡作非为。
看护把手里的狗剩丢给王妈,双手往腰上一插,怒气冲冲道:“你要是带他出了门,我立马就收拾东西回家!”
“还要将你们的名字拉进看护内部黑名单!”
看护气得护士帽都歪了,苏言却忍俊不禁似的笑了一下,他推动轮椅走到看护身边,示意她蹲下身。
看护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苏言伸手替她扶正了护士帽,又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轮椅把手上:“孙姐,你放心好了,我哪里也不去。”
孙姐将信将疑地看了苏言一眼:“那厉先生推着你干什么?”
“他要出门去了,正打算把我交给你呢,说起来是不是快到吃药时间了?”
一提到吃药,孙姐果然犯职业病,她伸长脖子往楼下大吊钟望了两眼,瞧清楚时间赶紧推着苏言往卧室走:“差点错过时间了,吃完药你得睡一会,今天不许下床活动了,伤口还没长好就开始惦记着往外跑……”
苏言无奈地被孙姐推着走,匆忙之中,只来得回头对厉铮做了个回头说的口型。
去警局的路上,厉铮接到《恩爱大作战》真人秀节目组的电话,节目导演先询问了苏言的伤势,接着委婉含蓄地表达了如果苏言短时间内不能恢复的话,节目组恐怕要重新安排人选的意思。
《恩爱大作战》顾名思义,是一款专业虐狗闪瞎众人钛合金狗眼的情侣节目。每一期都邀请四对高人气情侣或者夫妻,来完成一系列的默契度考验。不仅需要艺人上蹿下跳,甚至很多时候还得“海陆空”三项全能。
以苏言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完成这样高难度的节目录制。就算导演不主动提,厉铮也打算等姚雪事情了了给他打个电话。
“苏言恐怕暂时无法参加节目录制,嗯,没关系,还有机会合作。这样,等医生说他身体可以之后,我再给你回个电话。”
厉铮挂断电话同时,车也到了警局门口。
a市市长是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眼见铑银色的卡宴稳稳停住,他拉了拉衣襟,脸上挂上熟络的笑容,转头吩咐秘书去开车门。
秘书三十出头,很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一见顶头上司的笑容,立马心神领会,小跑着过去,左手放在车顶确保里面的人出来不会撞到头后,毕恭毕敬地拉开了后车门。
率先踏出来的是一条被熨烫笔挺的西装裤修饰得格外笔直的长腿,一尘不染的锃亮皮鞋踩实地面,而后五官深邃,英俊硬朗的男人从车里探出身形。
秘书瞧见这副世家公子的派头,心里转了几个弯,把市里排得上号的大家族孩子通通拎出来比较了个遍,发现没一个能有这样矜贵冷峻的气质,不由心下一惊,忍不住琢磨起男人的来头。
而另外一边,市长越建国见到厉铮,未语先笑道:“好久不见,小铮气势倒越来越像老首长了。”
听到明显套近乎的称呼,厉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也没当众甩越建国面子:“越叔夸人从来都不要钱,什么好听说什么。”
越建国哈哈一笑,等他走近了才略微迎上去半步:“越叔说的可都是实话。”
“上回我爸还提到过您,说当年就属您最会说瞎话。”
被揭穿老底的越建国也不恼,反而大笑起来,余下的几个下属和秘书很有眼色地跟着笑。
厉铮和越建国客套两句,而后被越建国亲自带着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一身皱巴巴白领套装的姚雪情绪濒临崩溃,而她对面则是无比强大的审讯队伍,由警察局局长和两位副局构成。
局长当年是刑警出身,套话审讯是看家本领,三言两语就刺穿了姚雪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很快,审讯室里响起了哭声。
按理说这么个年轻又涉世不深的姑娘,把公司艺人行踪卖给黄牛司机,会想到躲起来也不算奇怪,但是奇怪的是,警察局和厉铮手下的人搜查了近一个月,都没能找到她人影,今天却自己蹦出来了。
“姚雪,”老局长语重心长地开了口,“你看你工作好,薪水高,本性也不坏,我相信你不会为了钱而故意透露艺人行踪的,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姚雪趴在桌上放声痛哭,老局长见她没反应,只好把话重复一遍。
“是……是谢老师。”老局长听到这个名字,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皱了下眉头,诱问道:“谢老师,哪个谢老师?”
而审讯室外,厉铮的脸色已经快结层冰了,他起身捞了搭在椅背的大衣,匆匆和越建国说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哎小铮,她还没说是谁呢,你不听了?”越建国跟着站起身。
“不用了,我知道是谁。”
厉铮的声音带着室外的寒风遥遥传来,越建国不由打了个哆嗦。
“好冷,难道又降温了?”
厉铮回来时脸色十分阴沉,偏偏苏言正在睡觉,而剩下的救场帝狗剩也不见了踪影。杨叔王妈甚至看护,都不敢大声讲话,小心翼翼地忙活自己的事情。
厉铮在外面过了一身寒气,才推门进屋。苏言睡得正熟,医生给他开的药里有点安定的成分,吃了很容易犯瞌睡。
大概是厉铮的目光太迫切,苏言动了动,眼睛都没睁开,直接伸出手来摸,摸到一张有点冰的脸,就触电似的收回手,不满地呢喃道:“好冷。”
他这副样子实在有趣,厉铮忍不住露出点笑意,一直绷着的脸色总算缓和下来。他把苏言放在外面的手抬起来,结果刚掀开被子就看到了一团白色的毛茸茸。
胡须轻轻颤动着,淡粉色鼻子缩了缩,狗剩蜷在苏言怀里,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厉铮一把将它揪起来扔到地上。
从睡梦中惊醒的狗剩本能地滚了个圈,睁着双睡眼朦胧的阴阳瞳,困惑不解地望着厉铮,
厉铮面无表情地和它对视。
最终,没有喵权的狗剩败下阵来,只好委委屈屈地在床边趴下,而厉铮则换了睡衣,躺进了被窝,顺便还将苏言搂在了怀里。
等苏言睡醒,已经是下午了。
厉铮坐在床头,正用ipad的给秘书发消息。苏言一动他就察觉到了,把ipad放下,他伸手揉了揉苏言柔软的头发:“醒了?”
苏言声音慵懒地嗯了声,细长泛着水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厉铮,直到厉铮经受不住诱惑低下头准备亲他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开了腔:“厉总,姚雪怎么说?”
厉铮在他额头上亲了口,岔开话题道:“上午不是还叫厉铮,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每当做了什么不想让苏言知道的事情后,厉铮就会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两个人对此心知肚明,一般这个时候,苏言也就知情识趣地适可而止,顺着厉铮的意思换个话题。
但苏言今天偏偏一反常态,执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厉总,姚雪招了没有?”
圣诞节那天,厉铮和苏言行踪被泄露导致车祸发生,厉铮的另一个保镖陈健建议从内部查起,结果一查就查到了姚雪当天行为反常,之后姚雪失踪,如大海捞针,半点消息都找不着。
这些厉铮没避过苏言,苏言也一清二楚。
厉铮将ipad放到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地扶着苏言坐起来,又给他后背塞了个枕头垫着,这才开口道:“招了。”
“哦?”苏言挑了挑眉,把厉铮的手拿过来开始玩他的手指头:“说什么了?”
厉铮停顿了会儿,接着道:“说她是受人指使。”
“然后呢?受谁指使?”
苏言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不由抬起头,结果发现向来都会凝视自己的厉铮竟然避开了视线。
“那就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人了。”苏言把他的手指一丢,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能让厉总如此为难,我猜恐怕是个一线。”
一不高兴就阴阳怪气,这坏毛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厉铮在心里叹息一声,抬手揉把他的头发,温言道:“这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
苏言勾了勾唇角,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那行,我听厉总的。”
厉铮目光柔下来,想到上午在桌球室苏言说的话,问道:“你上午想和我说什么,嗯?”
苏言懒洋洋地掩唇打了个哈欠,看也不看厉铮:“没什么。”
“就想跟您说,小情儿啊,比不上摇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