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气愈发冷了。最近拍戏之前埃伯特总会让布鲁斯为他准备好热开水，不能是咖啡，也不能是热饮，自从上次林恩来看埃伯特，从他房间的垃圾桶里搜到一个空了的饮料杯之后，经纪人先生大发雷霆，强烈斥责埃伯特这种浪费时间、浪费青春、浪费身材的不负责行为。

埃伯特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摸来了一个电子秤，双目圆睁着指使埃伯特站上去称体重。

埃伯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还没成名的时候，肉类和高热量食物被彻底杜绝，体重只要重了一磅都会面临经纪人先生狂风骤雨般的折磨。当然，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靠脸吃饭的，稍微圆润一点上镜都不会太好看，现在脸蛋虽然仍然在他的事业发展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可埃伯特却已经开始坚持自己是一个有内涵的人。

换而言之，他可以稍稍放纵一下自己。

“你才27岁！”经纪人先生痛心疾首，“27岁你就开始放纵自己，等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一定会变成一个死胖子！”

埃伯特眨了眨眼：“我？死胖子？”

林恩神情严肃地盯着他：“我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埃伯特，不要为你的行为找任何借口，其实你就是嘴馋。”

眼睁睁看着经纪人先生搜罗走了自己房间里的最后一包零食，还把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零钱都拿走了，埃伯特只觉得生无可恋：“我每天都在努力训练，你根本不知道蝙蝠侠这个角色要消耗多么大的热量，上帝啊，穿着蝙蝠衣在天上飞来飞去我都想吐了，林恩，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

“呵，前提是你先挡住你这红光满面的圆脸蛋，我可不想下次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粗脖子、双下巴、大象腿和肥肚腩。我可怜的埃伯特，装傻扮可怜是没有用的，我会告诉布鲁斯一美分也不能借给你，除非你能在一个月之内恢复体重。”

埃伯特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面对林恩似乎也没有了一战之力，经纪人先生的嘴炮功力越来越强，批判起埃伯特来简直能把他批得体无完肤：“整个好莱坞都没有比我更可怜的奥斯卡影帝了，竟然被经纪人训得像狗屎一样。”

“我并不介意你成为最可怜的奥斯卡影帝，只要不是最胖的就好。”经纪人先生默默补充了一句。

埃伯特表示，林恩简直没有把菲利普·塞默·霍夫曼、杰米·福克斯和杰克·尼科尔森放在眼里。

他一直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即使把所有仍在世的奥斯卡影帝拉出来比较，他的身材都是一等一的，丹尼尔·戴·刘易斯和西恩·潘看起来都有些偏瘦，反而不好。

《黑暗骑士》剧组的所有成员蓦然惊觉，自家男主角的精神面貌似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变化发生的时间，唔，大概就是他的经纪人到访前后。

热爱脑补的电影工作者们立刻编造了一部大明星和经纪人反目成仇的年度大戏，然而看了几天，剧组里除了和埃伯特玩得最好的几个家伙外，其他人倒再也感觉不出什么东西了。

希斯·莱杰：这盯着他的大型犬一般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很感激埃伯特带来了马尔蒂达，把他从噩梦般的情绪中拯救出来，可即使他打算开展下一段恋情，他的恋爱对象也只会是一个男人……难道埃伯特和莱昂纳多分手了？

希斯·莱杰静静思索了片刻，联想到林恩出现在片场的那一幕——或许是埃伯特和莱昂纳多的感情遭遇了经纪人的横加干涉，最终两人一拍两散，然后埃伯特找上了自己？！

希斯·莱杰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但他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毕竟自己也是出演过《断背山》的，而且自己又高又帅英俊威武（大雾），说不定正是埃伯特喜欢的风格。

埃伯特终于开口了：“希斯，你这个薯片是澳大利亚产的吗，看起来味道很不错的样子，能给我尝一尝吗？”

“当然不……呃，你刚刚说什么，当然可以，我那里带了很多，可以给你拿一些。”

埃伯特立刻兴奋了起来：“是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希斯·莱杰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去，但蓦然之间，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当然，这股失落稍纵即逝，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热情地为埃伯特介绍起家乡的产品来：“这种薯片味道很不错，而且热量很低，我不吃药了之后我母亲就从家乡寄了一些过来，它的热量比美国本土的薯片要低一半，吃几盒不会发胖。”

埃伯特满目放光地盯着他，就像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天使：“我现在最缺少的就是零食！我的经纪人把我所有的零食都搜走了，上帝啊，我已经27岁了，7年的时间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哪一天吃得香过。”

希斯·莱杰笑了笑，轻轻揉了揉脑袋。

埃伯特很快故技重施，从摩根·弗里曼、希里安·墨菲等人那里骗到了半箱零食，他其实也打算从加里·奥德曼那里弄一点的，但鉴于英国美食的名气实在太大，埃伯特只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时间过得飞快，剧组的气氛愈发融洽，希斯·莱杰的情绪也一天天逐渐平稳，一眨眼，电影的拍摄就来到了最后时刻。

“小丑”的谋划使得瑞秋被炸死，哈维·丹特半张脸被烧伤，变成了“双面人”。这时候“小丑”烧光了他所有的战利品，他关心的并不是钱，他只是想整个世界燃烧，哥谭市由此陷入了更大的骚乱。

“小丑”却在这个时候来见了哈维·丹特，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警察和戈登的身上，哈维的精神世界逐渐崩塌，他内心里的恶被慢慢发掘出来。

艾伦·艾克哈特和希斯·莱杰在病房里的那场戏同样精彩，“小丑”依然在发疯，哈维却因为强调公平而陷入了“小丑”的圈套，他开始用硬币的正反面决定事情的最终结果。

“总算穿了件不一样的衣服，虽然它看起来确实有些——变态。”希斯·莱杰一边整理着身上的护士服，一边轻声抱怨着，“这一定是克里斯的审美。”

林迪·海明替他戴好帽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抱怨了，希斯，就算去医院借我也借不到和你同一型号的护士服，这些都是特意为你做的。谢天谢地你的腿毛还不是那么长，否则我们还得浪费时间给你刮腿毛。”

希斯·莱杰耸了耸肩膀，满脸无奈。

哈维·丹特在城市中寻找着所有为“小丑”伤害瑞秋提供过可能的人，他甚至绑架了戈登警官的孩子，“小丑”同一时间在人们的逃生船上安装上了炸弹，继续他的生存游戏，布鲁斯·韦恩则在这时候把监控哥谭市所有人的权力交给了卢修斯·福克斯，自己踏上了拯救哥谭市的路途。

在剧本中，“小丑”对人性的挖掘被刻画得尤为深入。他抓住了人们想要求生的本能，警察和船员们根本无法控制所有人，人们要求投票，暴动由此开始。

这其中有一场戏是埃伯特在这部电影里拍过的最困难的戏。

“小丑”的武力值虽然不高，但他的智慧却相当惊人，面对蝙蝠侠的进攻，他并没有选择亲自动手，而是放出了两条黑壮凶恶的狼狗，为了让这幕戏的效果更加逼真，导演先生和埃伯特本人都坚持亲身上阵。当然，作为动物演员的两条狗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它们性格温驯，撕咬起来并不会真正伤害到埃伯特，只是看起来有些残忍罢了。

被狗咬之后，蝙蝠侠又被“小丑”准备好的大网套住了。

在整个打斗的过程中，蝙蝠侠始终处于劣势，打斗完毕之后，剧情的走向又陷入了诺兰对人性的探讨。

“小丑”问蝙蝠侠：“你知道我这些疤是怎么来的吗？”

蝙蝠侠狠狠摆脱了他，手臂上的暗器却让“小丑”飞出了窗外，但即使在高空之中，在下一秒就会丧命的危险之下，“小丑”依然疯狂地坚持着他的人生哲学：“你就是不能让我死，是吗？当无法阻挡的力量碰上无法动摇的物体，就是这样的结果。你真的是无法被腐蚀的吗，你不会杀了我是出于某种错位的自以为正义的感觉。而我不会杀了你，是因为你实在太有意思了，我想你和我，注定永远这样玩下去。”

从某种层面上说，“小丑”真的是一个根本无法打败的家伙。

蝙蝠侠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应该用于住在精神病院里”，可他的回答却是“也许我们可以合住一间，照这城市里居民们发疯的速度，很快就得挤双人间了”。

毫不在乎，潇洒恣意，只有真正的疯子才会这样。

直到最后，他才像蝙蝠侠透露，他根本无意在这里和蝙蝠侠近身肉搏，他把筹码下在哈维·丹特身上，只要民众们意识到了他们所崇拜的英雄、正义使者也变成了一个杀人犯，整个城市的精神世界都会崩塌。

“我偷走了哥谭市的光明骑士，而且把他拉到了我们这个层次。”“小丑”的语调极慢极慢，却充斥着得意与胜券在握，他猖狂的笑声响彻天幕，即使他会死去，他也是最后的赢家。

这一幕戏结束，埃伯特并没有太多挑战自己演技的机会，但他却为希斯·莱杰的表现感到震撼：“这是我见过的最疯狂的‘小丑’，真庆幸你本人并不是这个样子。”

“别这么说，警察们都在这里呢！”

哈维·丹特死去了，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杀了多少人，蝙蝠侠决定背下他的罪孽行走在黑暗中，被追击、被通缉，而哈维仍将以光明骑士的身份留在哥谭市所有人的心中，正义永不缺席。

克里斯托弗·诺兰宣布拍摄结束的那一刻，埃伯特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黑暗骑士》虽然只是一部商业电影，但它对人性、对思想的挖掘其实非常深刻，小丑是一个真正的疯子，哈维·丹特是堕落的正义，蝙蝠侠是非程序、非政府、非法律手段的正义，也是不为世人所容的一种正义。

电影的最后，蝙蝠侠承担哈维·丹特的责任是一个对他不公平的决定，却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坚持法律、坚守正义的人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哈维和蝙蝠侠坚持正义，他们失去了挚爱的瑞秋，戈登坚持正义，他的妻子和孩子却遭到了死亡的威胁，只有“小丑”毫无损伤，他心中没有法律没有规则，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钻一切的漏洞，收买女警、分化黑帮，只要他想做的，他都能顺利达成目标。

埃伯特忍不住问诺兰：“你为什么会想到这样一个剧本呢？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观众需要去认识一些东西，关于人生，关于人的价值，并非只有文艺片或者哲理片才能带给他们这种认识，商业片同样也可以。”导演先生挑眉，“我说我在开创一个新时代，你相信吗？”

埃伯特不假思索：“我相信。”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疯子，但如果没有一些看似异想天开的决定，电影行业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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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末，结束了所有拍摄的埃伯特顺利返回了洛杉矶。他在剧组里足足待了5个多月，回家的时候竟然莫名生出了一股陌生感。幸亏林恩已经安排人提早打扫好了屋子，被子也被暖烘烘的阳光熏过，埃伯特一趴到床上就睡了一个好觉。

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远处却已经有了灯光的痕迹。埃伯特裹着厚厚的家居服，踮起脚尖朝远处望，只看到了天幕上灰蒙蒙的云。

一部电影拍完的感觉，既轻松释放，又会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这是人从繁忙过渡到轻松的最正常的状态。

其实这部《黑暗骑士》的整个拍摄过程都很有意思，对埃伯特来说，这和他与最优秀的演员有了密切的联系，也让他贴近了好莱坞电影工业最先进的科技，专拍剧情片和文艺片可是没有办法体验到这种有趣的感觉的。

当然，拍摄这部电影也存在着遗憾。剧本当中“小丑”和哈维·丹特的人设是明显好于蝙蝠侠的，“小丑”可以尽情疯狂，哈维·丹特可以为了复仇奉上一切，蝙蝠侠却只能戴着黑黝黝的面具穿梭在黑暗之中。埃伯特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由他来扮演“小丑”，他会演出什么样的味道。

“虽然我没有演‘小丑’，但是我好歹拯救了‘小丑’。”埃伯特默默告诉自己。

2007年已经逐渐步入了尾声，在他的前世，希斯·莱杰是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前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希望这一世不要有糟糕的结果出现。

埃伯特相信希斯·莱杰不会做傻事。

他是一个伟大的演员，伟大的演员不应该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白布遮住脸，他应该站在奥斯卡的舞台上等待万人敬仰，他应该成为自己最大的对手。

事实上，在拍片子的时候有一个实力和自己相当的家伙是件相当有趣的事情。只要他们存在，埃伯特就不会因为自己的那座小金人而沾沾自喜，奥斯卡的光环不可能拯救他一辈子，伟大之所以成为伟大，都是在一部又一部电影的叠加下实现的。

竞争激烈的男演员部门，每一座影帝奖杯的获得都非常艰难。汤姆·汉克斯、杰克·尼科尔森虽然都曾两度加冕奥斯卡，可与他们的奖杯相配的是他们的数次提名，杰克·尼科尔森一共12次提名，汤姆·汉克斯只有5次，埃伯特虽然对自己的表演很自信，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比这两位还要老辣。他已经拿过一次奖杯了，评委们不会放任他轻松拿到第二座奖杯，所以他必须努力、努力再努力。

12月初，莱昂纳多也结束了《谎言之躯》的拍摄回到了洛杉矶，两个人立刻腻在一起过起了没羞没躁的生活。

经纪人的斥责视若无睹，安排的活动能推则推，从早上到晚上，从晚上再到早上，两个人天天腻歪着连出门的时间都没有。

《谎言之躯》拍完之后，莱昂纳多已经打算调整工作计划，开始长期休假，而埃伯特除了一部明年开拍的《本杰明·巴顿奇事》和要等《黑暗骑士》上映后根据市场反馈才知道拍不拍的蝙蝠侠系列第三部，所以他也不算很忙。

至少能休息到明年3月份，这是他根据派拉蒙那里的安排得出的结论。

“颁奖季不参加的话，总觉得哪里空荡荡的。”莱昂纳多轻轻揉着埃伯特的头发，“金球奖给我发邀请了，你去吗？”

埃伯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去。它去年可没有给我一座影帝奖杯，去了只会徒增尴尬。”

“那我也不去好了。埃伯特，我发现你的报复心还是蛮重的。”

埃伯特白了他一眼：“你不喜欢？”

“不，我喜欢，我超级喜欢，因为我的报复心也很重。”莱昂纳多“吧唧”一声在埃伯特脸上亲了一大口，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