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和小桃给知了烧完了纸钱,心里稍微得到一点安慰。

知了是个聪明的丫头,她手里紧紧握着的那片银杏叶,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少不得还是要去那里再探一探虚实了。

从容等小桃睡下,披着一件外衣去了院子里。

如今的局面如此混乱,她必须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头绪。

从最初的青阳县开始,幼年时代的她忽然可以预知到未来发生的事情,但是她一开始的时候更多的把这归结为一种巧合。

可是越来越多的巧合让她不得开始正视这件事情。

当那个诡异的梦境出现之后,她以为那就是未来事情的发展。

她心里还曾经暗暗庆幸过,因为得知了未来事情的发展,她就可以避免许多悲剧的发生。

可是后来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残忍的现实。

她越是努力想要改变事情的发展轨道,事情还是按照原有的方向继续发展。

只不过在某些细节处出现了些许不同。

甚至还出现了极大的变故。

苏杭之的变化,让从容不得不有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苏杭之也许和他有了一样的经历,也得知了未来事情的发展。

他父子的现场的确凄惨,若是心怀恨意,必然要报复的人也不该只是柳醒?

毕竟最后一手斗倒他父亲的是方台。

除此之外,一个高深莫测的皇帝,一个横空出世的神秘组织,层层迷雾包裹她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每一条路,都是一条死路。

这样的局面,哪里才是可以让她有所突破的地方?

从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与苏杭之摊牌,最起码要探出他的虚实!

安歌亲自来找从容的时候,从容还在想着怎么和苏杭之接触的事情。

毕竟苏杭之来找她容易,她去找苏杭之还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满腹心事的从容,没有感觉到安歌的表情变化。

比起往日那个冰冷没有温度的安歌,如今的安歌到越来越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人了。

在她多年漂泊无定的心里,别人对她不好是非常正常的。

反而是那些别人对她的好,总会让她无所适从。

不知应该怎样回应才好。

比如当年的从容,比如现在的文德帝。

安歌记住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总想着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想到昨晚文德帝把他搂在怀里,温柔地摸着他的肚子说:“安歌,要是你能给朕生个孩子就好了。”

那个身为天下至尊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样软弱的时刻。

意识到这一点,安歌竟有些心疼。

她想努力地做些什么,好让那个男人不要那么难过。

对那个男人到底是爱还是恨,她竟然有些搞不清楚了。

“姐姐,有什么事叫人来吩咐一声我过去就好了,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从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安歌犹豫了半天,只看着从容,想说话却开不了口。

从容只看着安歌:“姐姐,你我姐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从容,你说我,还能怀上孩子吗?”

安歌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从容听到这话,半晌没有说话。

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拿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一阵,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安歌,你不是爱上皇帝了吧?”

从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歌闻言,一甩袖打算了一只青花瓷杯。

“怎么会,怎么会。我不过是觉得,要是有个孩子,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了。”

从容努力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此刻必须无比慎重。她实在不想再重蹈远芳的覆辙,走到和安歌反目成仇的地步。

毕竟她暗暗进行的那个计划,最后的目标就是皇帝的性命!

只有让局面最乱,他们才有机会乱中求生!

可是,安歌的态度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也许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有这么一个劫数。

遇到了,也就无法逃掉了。

就像远芳会喜欢苏杭之,方楠会喜欢柳醒,安歌会喜欢上文德帝这都是人之常情。

可是安歌的喜欢若是变成了一份执着的爱情,那到最后就很难不会伤人伤己了。

“姐姐,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没有办法做到的。若是我们还在青阳,姐姐无论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会非常支持的。可是如今这环境不同,咱们还是要万分小心。而且陛下这身体,真的不可能再诞育子嗣了。姐姐要有心里准备才好。”

从容一口气闭着眼睛说完这些话,根本不敢看安歌到底有什么反应。

“姐姐?”

从容半晌没有等到安歌的回应,只看到安歌呆呆地坐在那里,一个字也不说。

“我,其实就是问问。就是问问而已。我只是想着,有个孩子会好些,有个孩子会好些。他对我还不错,我想着若能给他生个孩子也算不欠他什么了。”

“姐姐,你自己要好好爱惜自己。”

面对眼前这局面,从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安歌扑倒从容怀里,眼泪开始不停地往外流:“我知道他不好,他还用那些手段折磨我,我也恨他。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很是可怜,周围那么多人天天呼着万岁主子,又有哪一个是真心对他的。他很想要我给他生个孩子,我就想能有个孩子也是很好的。我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从容只拍着安歌的后背,柔声道:“姐姐好好想想。咱们可不是那些高门贵族的女儿,万事都有家族做后盾。就算是有了孩子,我们又怎么保护他呢?平白给人害了,到时姐姐可能受得住?如今他看你好,喜爱你的绝代姿容,喜爱你简简单单地性子。若是有一天,他遇到一个性子更单纯容貌更美丽的女人,你在他眼里未必就会这么好了。咱们姐妹生存不易,凡事都要多想一些。多爱惜自己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从容一番开解,让安歌似有所悟。

“我知道,无论如何容容你总是对我最好的。”

“好姐姐,我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凡事总要多为自己想一些,总是没有错的。如今这前朝后宫,面上看着一片平静。其实却是危机重重。各方人马总有生死搏杀的一天。我只想着保全咱们姐妹全身而退,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从容笑着为安歌擦干了眼泪,心里却很是难过。

她以前总想着安歌能走出过去的阴霾,能够真正地遇到一个懂得珍惜她的人。

学会体会人间的息怒哀乐,拥有自己的人生。

如今当她真正开始懂得了爱情,却爱上了一个全天下最不应该爱的人。

这不得不说,是命运的一场极大讽刺。

柳醒进了林县,钱来知县并没有出现,在城门口等着他的是张师爷。

“张世叔。”

柳醒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大礼。

让张师爷不由得新生感慨。

他做师爷,见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官员。

没有飞黄腾达之前,待人不知道多平易近人。

他是你兄弟,你是他大哥。可以跟你好的就像是一个娘生的差不多。

可是一朝得势之后,官老爷的架子就自然而然地摆出来了。

满口的朝廷国家,还能认识你是谁?

柳家大哥教出来的儿子,到底是不同凡响。

“阿醒一路该是劳顿了,家里已经备好了酒菜。你婶娘还特意杀了一只鸡,要好好犒劳你一番呢。”

张师爷热情地说道。

“到是打扰世叔和婶娘了。”

柳醒十分随和地和张师爷拉着家常。

“柳公子,没想到您居然会来林县。家父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呢。”

听到这个声音,柳醒的眉头紧紧皱起,脑子里立即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一旁的老柳管事听到这个声音,全身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

毕竟这位碧玉小姐,当真是一位猛人。

少爷在白鹿书院读书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入了这位碧玉小姐的眼。

公开表示爱慕之意被少爷言辞拒绝之后,甚至想出了霸王硬上弓的法子。

买通了书院的学生,把少爷灌醉,想来个霸王硬上弓。

还脱光了自己想要赖上少爷。

自家少爷那回就像个思维缜密的刑名老手,一步步地自证清白。

就因为碧玉小姐这么一闹,自家少爷的名声当真是越来越响了。

反而是这位碧玉小姐,名声当真是烂得没法看了。

当时只知道她母家厉害,父族到是不显。

老柳行事仔细,稍微留了个心。

所以才知道这碧玉姑娘老家在林县,还是当地一个很有名望的家族。

如今少爷虽然没有明说,老柳却知道少爷是要在林县办要事的。

若是让这碧玉姑娘坏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你是?”

柳醒神色淡然,好像碧玉姑娘真的是他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

柳醒如此行事,碧玉姑娘也算习惯。

“知道公子得中状元,碧玉不胜欣喜。就知道公子必然有如此展翅高飞的一天。”

碧玉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柳醒,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打击的样子。

“张世叔,我们走吧。”

柳醒的眼里,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这个人。

没想到那碧玉小姐却跑到柳醒耳边悄声道:“我知道柳公子是为什么而来,家父也很愿意助公子一臂之力。”

柳醒闻言,淡淡丢下三个字:“不需要。”

等到了张师爷家,曾经到柳醒家拜访过的张家婶娘正在忙活着。

张家的小院不大,但是也干净整洁。

“老柳,把礼物拿出来。”

虽然连夜赶路,柳醒还是让老柳备好了京城特产。

“一点心意,叔叔和婶子不要嫌弃。”

对于柳醒平日说话来说,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长句子了。

“哪里要这么客气啊。”

张家婶子是个朴素的中年妇女,面容温和清秀还带着几分羞涩。

这应该是一个被丈夫保护的很好的女人,还不太知道这世界的险恶。

想到这里,柳醒心中甚痛,再次见到从容竟半点不见年少时的活泼,竟然一幅看破红尘的老成模样。

这怎么能够不让他心里难过。

作为一个男人,他又是该有多失败。

“好好好,别说那么多了。先进去吃饭吧。”

张师爷招呼这众人往客厅去。

一顿饭可算吃的是宾主尽欢。

张家婶子的手艺虽然称不上大厨水平,却很有家常的味道。

柳醒离家那么久,已经快要忘记的一种味道。

“来来,这是自家养的鸡。都是吃些新鲜的谷粒,肉质鲜美的很。”

“的确好吃。”

柳醒点头。

吃罢饭之后,柳醒与张师爷进了书房密谈。

“世叔,那钱来到底是何状况?”

柳醒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师爷关上书房门,从身后书柜的暗阁里拿出一本蓝皮账本。

与柳醒道:“这些年,钱知县的账目往来我都记在这里了。”

柳醒接过账本,认真看了半天。

“这还只是我掌握的一些东西。毕竟他有些事情也不让我插手。”

张师爷有些惭愧。

他人微言轻,能做的事情有限。

虽然坚持了原则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毕竟也做了很多不合律法之事。

“世叔能及时醒悟,也算是对林县父老有个交待。”

柳醒原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真正接触到这些黑幕之后才觉得他把这里的事情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区区一个知县,从知府到总督衙门,再到京城各部都有关系。

几十年苦心经营最后居然形成了一个能量巨大的人脉关系网。

或者说利益关系网更为合适。

“与京城苏大人可有联系?”

柳醒没有忘记自己此次过来的主要目的。

张师爷却摇头道:“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我曾经试探着问过这个问题。却被他好一顿责骂。按理说,钱来这样的性子不该放弃这条线才是。”

柳醒心中暗暗思索皇帝的真实目的,天下事哪一件能够逃脱黑衣卫的耳目。

皇帝对于钱来的事情,怕是早已经掌握了解。

偏偏要他把钱来做的事件变成苏德在幕后支持,这其中可以说是大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