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擎南见傅盈不愿意再提她的私事，怕说多了让她反感，他开始说自己的身体变化：“中病菌以后，我起先不知道，以为只是受伤，就包扎了伤口。大概一个星期以后，发现自己对冷热的感知很迟钝，就尝试着脱光衣服去受冻，没有仍然寒冷的感觉，才意识到自己失去感知温度的能力了。

大概再过了一个星期，发现吃东西很没有胃口。香菜、芹菜那一类的食物，我原本是十分敏感的，吃的时候一开始还能感觉得到一点味道，很快就味同嚼蜡了。”

“很快是多久？”傅盈问道。

她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坦荡地录音。

到时候她是要回去分析录音的，这样，她可以发现更多的东西，从时差上面来分析四哥身体的变化，再从身体的细微变化来分析可能涉及的病菌群体。

裴擎南拧眉：“大概几个小时吧。”

“四哥，每一个你能确认到的细节，都可以告诉我，认真想！”傅盈说。

裴擎南点头。

曾经，傅盈与吕品同为军医，傅盈是吕品最得力的助手，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做细致的分析，别看她性子大咧，在工作中，她细致得无人能及。

在与吕品的工作配合里，所有的生物病菌、药材原料用量，全部是她来精细化提供。

吕品完全不必操心用量上的问题，只顾专注研究就好。

“四哥，我来问，你来答吧。”傅盈提议。

裴擎南点点头。

“你发现你失去味觉的时候，是吃饭的时候吗？”

“是的。”

“中餐还是晚餐，记得吗？”

“晚餐。”裴擎南说。

这个他记得清楚，当时还是在文博家里吃的饭。

“那天中餐的时候，你的味觉是不是完全不受任何影响，你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傅盈问。

要是中餐的时候不受任何影响，那么就说明，这种病菌，它是爆发式的。

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一项一项地吞噬你的身体，你完全不知道，你的身体下一刻会经历怎样重大的变化。

裴擎南想了想，点头：“是的，中餐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

他对某些菜品是十分敏感的，要是中餐的时候味觉出了问题，他一定会发现，晚餐的时候，他也是突然发现味觉异常的。并且，一开始吃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点点香菜和芹菜的味道，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嗅觉呢？发现失去嗅觉，又是什么时候？”傅盈问。

裴擎南摇头：“具体时间不记得了，每一次我发现身体的异常，都第一时间告诉阿品了。”

“你看看这个！”傅盈立即从包里取出一本笔记。

是阿品的笔记，里面记录了病菌的研制方向，记录了四哥身体的前后变化。

再后面，是傅盈的补充笔记，她计算了时间，从四哥受伤到失去感知温度的能力，经历了多少个小时。从失去感知温度的能力到失去味觉，又经历了多少个小时……

每一项，她都把精确的时间记录下来了。

并且有备注清楚，每一次的具体变化。

这些，她都是通过吕品转述的。

她现在要向四哥确认清楚，并且向四哥确认一些细节。

要是四哥还能够想到更细致一点的细节，那再好不过。

裴擎南认真地看着笔记。

稍后，对傅盈点头：“是的，这些都没有问题。”

“四哥，你再认真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傅盈巴巴地问。

四哥能够想起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为他们的研制带来新的突破。

“没有了。”裴擎南说。

之前就是怕会忘记，所以每一次身体发生变化的时候，他都第一时间告诉吕品了。

“好。”傅盈点点头，也不失落。

她收起笔记，道：“四哥，要是你想起什么来，第一时间和我说，或者和吕品说。”

“你电话多少？”

傅盈立即把自己的电话递给裴擎南。

裴擎南用傅盈的手机打了自己的电话。

一打，他的手机上便显示“阿盈”二字。

裴擎南稍诧异地看向傅盈：“没换号？”

这么多年，阿品一直没有放弃找她，没换号竟然没有找到？

他记得当初他也调人帮阿品找过，景起那边更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手机号明明换过的。

傅盈笑：“当初不想被任何人找到，所以把这个号码设置成了空号模式。”

裴擎南拧眉，更诧异了：“我让黑客查过，号码确实注销了。”

傅盈微微一笑：“知道胡铭擅长黑客技能，我托了运营商的朋友帮忙！”

“原来如此！”裴擎南点头。又忍不住笑，“你永远都能把细节考虑到。”

阿盈看上去大咧，心思却永远是最细致的那个。

“四哥，你现在手麻的频率高吗？”阿盈看向四哥的手背。

猛地看到四哥的手背上青筋突突地动着，一鼓一鼓的，仿佛里面有什么生物在里面拱动一般，她心里陡然发紧。

多年的老朋友，尽管这几年一直没有联系，但她时常都会想起大家。

裴擎南点头：“现在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傅盈拧眉：“四哥，你可以记录一下间隔的时间，这样我们这边有个对比。”

裴擎南点头，想了想，他说：“现在间隔的时间约摸十几分钟一次，青筋跳动的时间也会比之前稍长一些。另外，手麻的时间也会更长。”

傅盈心里不是滋味，想到吕品说这件事情四哥要瞒着四嫂，她拧眉问道：“四哥，这件事情，真的不告诉四嫂吗？”

“她怀孕了，不让她知道，她会担心！”裴擎南说。

就算小北没有怀孕，他也不会告诉小北。

这种事情，何必让小北担心？

傅盈看向四哥：“四哥，你刚才还说我，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这样的性子活得太累，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裴擎南笑了笑：“心里的苦可以说出来一起分担，身体上的苦，自己扛着就好，说出来，小北只会更担心。”

傅盈神色变得认真，幽幽道：“你不要把女人看得太脆弱了，也不要把女人看得太傻。你告诉她真相，她会陪着你，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陪你一起经历过，她会感激。相反，你什么也不告诉她，等到有一天她自己发现，她会怪你的，心里也会永远有一个解不开的结。或怪你，或怪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