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

这句话一说出口，李一鸣明显感觉电话那头的女孩呼吸都停滞了，这样的气氛是李一鸣所最讨厌的，十分尴尬，而且让人手足无措到极点。

但他这一次不想再含糊其辞，或许是受郑秀晶那句“什么事都不可能被一直隐瞒”所触动，或许是觉得这刚好是一次说出心里话的契机。

这一次，即使场面会很难堪，他也依旧想全部说出口。

而沉默的郑秀晶再一次发声时，好像间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前女友？”郑秀晶一字一句道：“所以一直到刚才，oppa的潜意识里，都是想不断的回避和撒谎吗？”

这回轮到李一鸣沉默了。

“……对不起。”这样苍白的回应，就连当事人也觉得很可笑。

“对不起……”电话那头的女孩笑了，笑声很大，却没有一丝真正的欢愉在其中，与以往一样的声音，此刻却没有一点的情感。

李一鸣听到的是戏谑，是嘲讽。

对于这样的语气他却生不起一点气，因为他知道，假如是自己的话，或许反应会更为激烈。

“对不起？哈哈…oppa，很有意思吗，这样的隐瞒，这样撒谎，这样的对我，很有意思吧？不然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肯定很有趣吧，对你来说？

“我是那种就活该蒙在鼓里，什么都不配知道的人吗？啊？哈哈……”

“我……秀晶，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女孩马上反问，“我很好奇，你这样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oppa，李一鸣oppa，你对我说过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几句是假的？

“原本我是一直坚定的相信着的，可是现在，真的没办法那么笃定了。”

“我不是有意的。”

“如果是有意的，那我真该心寒了。”

“……”李一鸣感觉事情的发展好像脱离了掌控，或者说，这一切自始至终就从未如他的预期过。

“oppa在我之前有过别的女朋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是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即使到刚才也说‘只是朋友’，为什么要隐瞒呢？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我更怀疑，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

李一鸣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到了嘴边的话却又生生的咽了下去，他试着用委婉一点的话来解释，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觉间又颠覆了刚才“不愿意再含糊其辞”的决心。

“因为我和她的关系，一直到现在还很微妙，所以我怕说出口后，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感觉负担。

“而且我觉得这一切都是过去式了，没必要再拿出来深究——让它就这么过去会好一些。”

“既然一直到现在都很微妙，那为什么还能坦然的称之为‘过去式’？”女孩嗤笑了一声，语气间隐隐有不忿。

“因为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能处理好，而都告诉你的话，感觉会变得更复杂起来。不单是这件事，很多时候都是如此：结果比过程更重要，而我能够把一切处理好，用完整的心态来面对你，不是更好吗？

“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我觉得什么都相互分担——那样的事没有必要。”

“那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还是因为我一直逼迫，才到了不得不开口的程度？”

“不是。”李一鸣很肯定的摇摇头，“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错了。

“我好像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太过自信，自认为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能克服，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别人也肯定是束手无策，总认为自己能完美的处理好一切，不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任何困扰和麻烦，所以总是什么都不愿意说，面对别人的关心，总是下意识的回避。

“而事实上，我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韧，比起我所不信任的所有人，我其实也没有多强大。【零↑九△小↓說△網】

“我啊，同样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我……一直都很相信oppa。”

“而我也一直很相信自己。

“可是事实上，我一直在辜负很多人对我倾注的这份相信。”

“才没有！”郑秀晶连忙道。

李一鸣只是笑笑，“秀晶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明明和别的女生发生了一些事却不敢告诉你，而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所烦恼的东西告诉过你。

“这才是我最感到抱歉的地方。

“你什么都愿意跟我倾诉，而我却总是这样。”

李一鸣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定，而从今天起他终于不用再强撑着，孤身一人的面对这个世界了。

“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原谅我对你撒的谎、原谅我跟别的女人单独出去喝酒、原谅我在前女友家里留宿、原谅我有那么一些瞬间，会因为别人的投怀送抱而被扰乱了心神。

“原谅我其实一直都在担忧着自己还能不能回NBA，拖着一条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的腿，还答应你一定要意气风发的回到球场上，回到你心目中我真正该盘踞的地方。

“以前我总是什么都不愿意主动开口，因为怕你担心，怕你多揣测，可是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我一直都告诉自己，要坚强，要稳重，要拿出自己的韧性，去面对未来可能会遭遇的一切麻烦和困境。

“可是……回想过去的人生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让我对明天有所期许，我就只有篮球啊，哪怕是和伊丽莎白在一起，甚至有了要结婚的念头时，我的眼里也依旧是只有篮球，别的都只是锦上添花的、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我就只能靠梦想这样的东西来让整个人生充实一点，不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活。

“其实我一直都很怕孤单啊，但举目四望时，却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我习惯了缄默，习惯了默默承担，习惯了一个人背负期盼，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去追逐从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明天。

“而现在，我不是孤身一人了。”李一鸣抬起头来，夜空并未有繁星，可是就是那么稀寥的几颗，却好像能把整个黑夜都照亮。

就连一整个首尔所散发的光亮也远远不及。

“秀晶”李一鸣发自内心的流露出一个笑容，很灿烂。

“嗯？”郑秀晶慢了半拍，这才应声，在此之前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吱声了。

“现在，我想知道，你会是那个告诉我明天会更好，并且陪我到明天的人吗？”

他满怀欣喜，可是期待中的答案却迟迟没有到来。

这让李一鸣怔了怔，有些错愕，但一时并未多做揣测，只道郑秀晶是因为自己突然的坦白而有些害羞。

这样的“迟疑”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只是又道：“不要有压力，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

语气很温柔，一如既往。

“啊…嗯……”女孩低声的回答好像自带画面一般，在李一鸣脑海里浮现出她霞飞双颊低垂着脑袋的模样，一定是教人怜惜的可爱。

“这些都放在一边，现在的话，暂时不要生我的气，看我后续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原谅我，好不好？”李一鸣的颧骨一直都是上扬的，整个人流露出溢于言表的喜悦。

“嗯……暂时不要，我还生着气呢，哼！”女孩这这才游刃有余的开起了玩笑。

“啊？”李一鸣脸色顿时苦了下来。

“等我消气了再说。”郑秀晶不怀好意道。

“好吧……”李一鸣撇撇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那你现在在哪呢，还在外面忙吗？”

“……没有，跟oppa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回宿舍了，成员们倒是还在外面。”

“没吃晚饭吧？”

“没有，等成员们回来了一起吃。”

李一鸣挠挠下巴，“那……晚上应该没有行程了吧，要不要……”

“不行。”李一鸣话还没说完，郑秀晶就果断拒绝了，“之前不是说了吗，经纪人都叮嘱我最近不要跟oppa见面。”

李一鸣歪歪脑袋，“好吧。

“那我开始吃饭了。”

“oppa多吃点。”郑秀晶的声音软软的，“对了，现在是在外面吗？”

“嗯。”李一鸣转过身，已经往屋里走，“跟爸爸来拜访一位老朋友。”

“噢……”女孩拉长了声音，“oppa快去吧，拜拜~~”

“拜拜。”李一鸣话音刚落，电话就传来了嘟嘟声。

他愣了愣，却只是哑然一笑，拉开滑动的玻璃窗，进了里屋。

“哎一古，一鸣，怎么一个电话打那么长时间，菜都快吃完了！”李国兴尚未开口，马修就嘟囔着，熟络的口气让人一点也不会觉得尴尬。

“oppa肯定饿坏了吧！”洋娃娃一样的混血女孩昭弥从厨房里走出来，端了一碗重新添好的热腾腾的米饭放在李一鸣面前。

李一鸣笑着接过，“真是抱歉，耽搁了这么半天。”

“没事。”李国兴已经吃完在剔牙了，“反正我们也没等你。”

“哈哈哈……”马修一家都笑了。

李一鸣咧咧嘴，大口大口吃起饭菜，今天他感觉胃口好得出奇。

或许是全宥敏阿姨的手艺完全符合他的口味吧。

马修一家依旧吵吵闹闹的，还在吃的、吃完了的，热热闹闹声音闹作一团，李一鸣虽然并未如何插话，但也很好的融入在了这样的氛围中。

他喜欢热闹，更喜欢这种，被称之为“家”的氛围。

……

清潭洞，F（x）宿舍，宽敞的房子只有郑秀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有趣的综艺节目，可是她直愣愣的目光却并未集中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