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仿佛投注在心灵某处的深远眼色,似被眼前夺目的金光所惊醒,他眼现惊色地看向了希恩,同时也看到了希恩手中的匕首。
他的脸色遽然大变,他好像知道了这是柄什么样的匕首。
因为他好像已看出了这柄匕首的来历与名堂。
“夜明珠”同样在看着这柄匕首。
他虽然只盗夜明珠,但他阅宝识宝的锐利眼力,一眼便看出这是一把非比寻常、不可多得的绝世利器。
但无论多么锐利的武器,对于“白雪”萨维来说,恐怕也是难奈其何,造不成一点损伤。
这柄流光溢彩的黄金匕,已令他的心中产生出了贪婪之意。
即使是他这样的盗宝大贼,也没有这般罕见而珍贵的收藏。
他的手又再捏紧,他好像准备着随时出手。
只要希恩出手一击之后,他便有了出手的借口。
他唯一警惕的只是一号,但他却并不把他真正放在心上,他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
因为他的目标,只是希恩手中的匕首。
一着得手,立即退开,这也是一个珠宝大盗的拿手好戏。
他心中仿佛已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觉着自己那让人垂涎三尺,目不暇给的珍宝收藏,仿佛将要再多上一件。
一号像是没有感觉到周遭的逼人寒意,也像没有看到那满溢室内的琉璃金影。
他此时看着的是希恩的背影。
道道金芒从希恩的身前,映照到他的背后,他高大的身体轮廓,这时像是镀上了一层耀目辉煌,而又神圣高贵的黄金之影。
一种莫可名状的奇特感觉,忽然涌上了一号的心头。
一号看着希恩的背影,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一个他很熟悉的人,亦是他追随了很久的人。
一号几乎每天都在看着他的背影,他对他的背影。已熟悉到了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那种轮廓与体态的程度。
就在这一刻。一号仿佛已感觉到了点什么,也仿佛预见到了某些事情。
他淡然不波的眼光,此时好像突然起了波澜。
他眼里的波澜,也被眼前的异彩流光染成了金色。
金色的粼粼波光,像在一号的眼神里缓缓荡漾着。
然后,他的整双眼睛,都仿佛变成了金色。
不止一号的眼睛。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像是只剩下了一种颜色,夺目耀眼的金色。
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金芒,瞬间充塞满了整个控制室。
整个控制室里。好像在刹那之际,就失却了所有的色彩。
在那种仿能充天塞地的炽烈金光里,无论哪一种的色彩,也同样要失去本来的颜色。
所有的色彩,仿佛都已变成了金色。
匕首已出鞘。
控制室里的每个人。虽然眼睛都被夺目辉煌的金芒所涨满,但他们的耳朵仍能听到匕首脱离匕鞘的声音。
因为这种出鞘之声,就好像直接响在他们心里。
他们现在睁目如盲,眼不能视,但他们却似在心里面。看到了这一把匕首,一把不见匕身的匕首。
匕首不知怎的,已插入了萨维的体内,但他们甚至连一丝匕首穿入血肉时,所发出的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也听不到。
满室耀眼至极的辉煌金彩,亦于條忽之间,已消散无踪,整个控制室里,忽然就剩下了那种光而不耀的金色纱影。
萨维也没有听到匕首入体的诡异声音,更没有看到匕首是如何刺入他的体内。
他甚至连那柄匕首的真正样子,也一样没有看到。
他看到的只有光。
金光。
溢满眼帘,充盈眼瞳,无法逼视的刺目金光。
金光不但几乎刺伤了他的白瞳,此时也已刺入了他的体内。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但他却好像感觉到那种光,似是随着匕首的入体,刺入到了他的身体里面。
这柄匕首仿佛就是光的化身,它仿佛就是炽烈而耀眼的强阳光。
强阳光与冷白雪,岂非通常是两样不能相容的事物?
他没有躲得开这把匕首。
他的肩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双手,一双纤秀、白净、修美的手。
粉光莹莹的指甲,在金色辉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晶莹圆润,光泽迷人。
这双手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秀美,那么纤嫩,那么温柔,那么甜蜜,它们好像正在扶着萨维。
萨维白如雪般的脸容,仍是冷得看不出其他表情。
他没有回头,但他的白瞳里,却多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奇特表情,没有人能说出,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他眼帘微垂,就用这样的复杂目光,看着双肩上的手。
他看了很久,才慢慢地移开了自己的瞳光。
他那似蕴藏着别样神色的瞳光,这时才转到了自己的身上,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匕柄。
艾尔和“夜明珠”都震惊地看着希恩,也惊愕万分地看着萨维肚子上的匕柄。
他们也没有看清,这把匕首是怎么样刺入萨维体内。
看了好一会,他才又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希恩,徐徐地道:“它的确是好匕。”
他的声音听上去,也依然很冰冷,他冷冷的声音,却忽地多了一点奇异的语气,道:“但你就凭这把匕首,是杀不了我的。”
希恩缓缓地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知道。”
他的语调居然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根本没有听明白萨维话里的意思。
他脸上的神情也很平静,但他静静地注视着萨维的目光里,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光芒。
紧接着,他就听到萨维那种仍带着点奇异语气的声音,道:“你知道,还……”
他没有能够继续说下去,他的脸容已條地变了颜色。
他本就白得如雪的容色,这刻更是变得说不出的惨白,惨白得瘆人而可怕。
萨维脸上的两条眉毛,忽然之间似乎已拧成了一团。
他的脸色很阴沉,他沉声道:“那是什么?”
这句话来得意外之极,而且毫无一点逻辑上的必然联系。
但希恩好像早就晓得,萨维会有此一问,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点惊讶、诧异的神情。
他也好像一直在等着萨维这个问题。
他也似乎是最后的胜利者,但他没有笑,他此时之际,根本连一点笑的意思也没有。
杀人绝不是一件可以令人发笑的事情。
那是一件很残忍,也很冷酷的可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