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过平生第一次,不是为了出差而出远门。
而且跟罗蔚在一起,也尝试了到什么叫出门不用带脑子。
罗蔚的导师有一位故友居住在国内,罗蔚受导师之托,要去拜访这位故友,顺便洽谈一些合作事宜。罗蔚这个生意做的相当潇洒,因为掌握了人脉,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团队,合同拿到手再包给其他团队,中间赚差价,还深受委托方的信任。
他一个人搞定了所有行程,包括需要携带的行礼物品,机票,酒店,自己不在时杜过打发时间的各种选择,他一一罗列好,甚至整理了一份便携式的清单给杜过。
飞机上,杜过翻看这份清单,由衷的表扬罗蔚:“宝贝儿你这么能干,会把我培养成弱智吧!”
罗蔚:“……”
杜过指着一行小字,无奈地说:“‘不要与陌生人过多攀谈,不要接受陌生人的食品和烟酒。’老师,倒退一年我也是个高中生,这种小学生须知,真的不用跟我强调。”
罗蔚捏了捏杜过的手指,说的语重心长:“小心驶得万年船。”
杜过:“……”
罗蔚订的酒店很好,spa,泳池,餐厅,运动娱乐设施,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影厅,住在这里的人哪怕不出门也不会无聊。
罗蔚把杜过安顿好,就马不停蹄的办正事去了。杜过一个人闲着,把罗蔚那张清单扔到一边,亲自出门考察。
杜过心里是很羡慕那些说走就走的旅行者的,佩服他们不顾一切的勇气,也羡慕他们放得开。所以杜过也想跳脱“到此一游,以示来过”的束缚,找当地人了解,究竟有什么好玩儿的。
于是,两个人分工明确的过了两天同居生活——白天各自为政,罗蔚忙事业,杜过忙打听。晚上罗蔚忙完,带杜过去吃饭,然后回到酒店,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到了第四天,罗蔚终于忙完,两个人终于能约会了。而杜过把罗蔚的清单撕成两半,神秘兮兮地对罗蔚说:
“宝贝儿,跟我走吧。”
罗蔚带他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让他开心,如果杜过又什么想玩的,他也乐得奉陪。
早上,两个人吃过早餐,在这个城市里各种不为人知的街道里走街串巷,找最能体现风土人情的建筑合影,在最具地方特色的餐厅里用餐。
饭后,杜过又带着罗蔚去观光塔。
跟坐缆车不一样,观光塔的视野更开阔,只不过杜过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之前遇到一个背包客,竟然眼拙的跟他问路。两个同来游玩的人顿时有了话题,一来二去,那人跟杜过推荐了这里。
杜过对蹦极的了解,就是脚上绑个绳子,站在高处往下跳。但是真的站在高处时,就没有想得那么简单了。对高度的恐惧会被不受控制的提炼,本能的惧怕和退缩也强化了这项运动的刺激和成就感。杜过没试过,所以特别想试试。
到处都是人,想玩点什么都得排长龙买票。而蹦极的售票处倒是冷清,排队的几个人,一会儿说不定还会后悔。
走到这了,杜过才表明来意:“亲爱的,咱们玩这个吧!”
罗蔚看到游览指南时就在担心杜过对这个感兴趣,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看了看正在被工作人员绑绳子的游客,又看了看兴奋的杜过。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这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从两个人确认关系到现在,罗蔚就没跟杜过说过不字。以致于杜过不太适应,无意识地应了一句:“啊?”
罗蔚莞尔一笑,歪头示意杜过:“别玩这个,没意思。走吧,这边海洋世界也很出名,我们去看看。”
杜过隐约觉得罗蔚古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所以他坚定的站在原地,很有钻研精神地问:“来都来了,玩呗?不是挺多情侣一起来么?我也想跟你搂着跳。你恐高吗?”
罗蔚扫了一眼,一对情侣正准备跳,女方紧紧搂着男方的腰,两个人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天大地大,他们仿佛只有彼此。
但罗蔚还是没有改变主意:“我不恐高,但是我不同意你玩这个。”
杜过被罗蔚的霸权噎了个心肌梗塞,万万没想到他们俩还能出现分歧。无名火燎到嗓子眼,杜过压着这股躁动,心平气和的问罗蔚:“能说个理由吗?我是大人了吧,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好像已经不用别人同意了吧。”
罗蔚也是才发现杜过挺倔,他如果现在不解释个清楚,杜过能在这里扎根。所以他折返过来,好脾气地告诉杜过:“这东西,不安全。”
他们俩站人家门口说不安全,正打算去买票的游客听了一耳朵,果断变换了方向,一声不吭就走了。门口的工作人员也听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见过有造谣造的这么明目张胆的,长得帅也不行。
“兄弟,胡说八道也是要负责任的好吗?我们哪里不安全了?”
杜过一阵尴尬,连连给人道歉,把罗蔚拉走了。
“罗蔚,你跟我玩釜底抽薪呢?”杜过想不明白,一个游玩项目而已,罗蔚犯得着跟他较真么?
罗蔚摊手:“我也不是故意让他听见的。况且谁能保证,那个就百分之百的安全。万一呢?也是有一定概率的。”
杜过狐疑的盯着罗蔚,实在想象不出来罗蔚是个安全意识过剩的人:“喝水还有呛死的呢,难道我们就不喝水了?”
罗蔚相当有耐心地解释:“那不一样。喝水是生理所需,呛到也是不可规避的风险。”他指了指蹦极的方向:“但这种,完全由你主观意识选择,你去了,保证不了绝对安全。但是不去,就彻底杜绝了意外发生的可能。”
杜过哭笑不得,觉得罗蔚恐高恐的还如此振振有词,也算很有口才:“行吧,那我自己去,你在下面等我?”
“不行!”罗蔚的否定把杜过的话音砸碎,大有杜过要是敢去,他就跟杜过同归于尽的趋势。
“你!”杜过彻底火了,他提气准备发飙,结果刚说了一个字,罗蔚就用一句话有效让他闭了嘴。
罗蔚说:“我不能承担一丝一毫失去你的风险,千万分之一也不行。我受不了。”
刚刚燃起斗志的小火苗,还未来得及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就被一场瓢泼大雨浇了个身死志消,连点烟都没剩。要命的是,这雨水还是甜的。
杜过心里的不服气偃旗息鼓,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百炼钢也怕绕指柔。他抓了两下罗蔚的肩膀,认命地说:“……好吧,不玩这个。咱去海洋世界看企鹅吧。”
两个来自不同成长环境,拥有不同阅历的人,因为相爱而走到一起。各方面的差异难免会在相处过程中产生分歧和摩擦。这就是所谓的磨合期。所以这段不愉快被杜过很快忘记,开开心心的继续和罗蔚度假。
假期玩的好,直接导致开学是多么惨无人道。回到学校,杜过甚至幽怨的想,自己当初怎么不直接重生到大学毕业呢。
付长生和张凯都是外地的,回家一趟再回来,拿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各种“妈妈手”牌的秘制美食迅速占据了寝室大小书桌。
“尝尝,不是我跟你们吹啊,我妈做的酱牛肉,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酱牛肉!”张凯捧着一个大饭盒,炫耀着给杜过和付长生献宝。
杜过和付长生也不客气,用一次性竹筷各自夹了一大片放进嘴里。
“卧槽,这也太好吃了吧!”付长生恨不得把筷子都吃了,一口没咽下去呢就再次伸向饭盒。
“还真的很好吃!阿凯,我去你家当干儿子行不?”杜过想起张秋那“辣手摧花”般的厨艺,果断放弃了节操。
“嘿嘿!”张凯志得意满,继续捣鼓他的私货:“从小到大,我妈已经收获干儿子无数,一道酱牛肉就能走天下。”
“干儿子算我一个!以后咱仨就是亲兄弟!给你们尝尝我妈给我带的盐水鸭,估计没有刚做好的时候好吃,但也凑合。”
杜过又跟着阿凯去吃盐水鸭,吃完更是欲哭无泪,这就叫“别人家的妈妈”!
“杜过你呢?哦对,你本市的没什么可拿的,真好啊!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张凯向往地说。
杜过觉得有必要让他们认清事实,自黑的不留余地:“实话跟你们说,我妈是黑暗料理界的神秘领袖,她下厨那就是我的灾难。”想到张秋每次给他做完饭,那希冀而慈爱的目光,杜过不禁打了个寒颤。
“哦,那你是不是会做饭?听说父母不会做饭的人家,孩子都能自学成才。”付长生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我跟厨房有不共戴天之仇。”自从杜过被刀伤了两回,他就把刀具当成了宿敌,除了指甲刀,一切刀具他都不碰。说到这里,杜过不禁庆幸,幸好家里有袁眉,不然就凭他和张秋……不堪设想。
三个人插科打诨的谈笑声,在杨硕推门而入的瞬间戛然而止。
杜过虽然不说话,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沉默着收拾自己的东西。付长生的心思都表达在脸上,他很不喜欢杨硕,所以表情冷的掉渣,刻意背对着杨硕。
张凯自来熟又开朗,他每过几天,就试图感化杨硕这头倔驴,于是他捧着牛肉干招呼杨硕:“杨硕,我妈妈给我带的牛肉干,可好吃了,你尝尝?”
杨硕只是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纡尊降贵似地说了句:“不用,我不吃来源不明的食物。”
此等傲慢听得杜过一愣,付长生先火了:“哪儿来的大少爷没断奶吧?住寝室委屈你了你倒是出去住啊!”
这话好像踩到杨硕尾巴了,杨硕面瘫似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厌恶极了,惜字如金地丢给付长生四个字:“不可理喻。”
“嘿我这暴脾气!”付长生人高马大,一看高中的时候也不少打架斗殴,他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教训杨硕,被旁边的杜过一把拦住。
“算了。”杜过想到高中班级那帮货,跟杨硕的找揍特质一比,能被人家甩出好几条街,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但他无心挑起事端,也不想让付长生这实在孩子因为打架被记过:“消消气,再吃两块牛肉干。”
付长生给杜过面子,愤愤不平地给杨硕竖起中指,重新回到自己位置吃零食。
虽然不好动手,却不表示要把气愤憋在心里。于是杜过淡淡一笑,第二次主动跟付长生说话:“坐路虎来上学挺委屈的吧?刚才你后面跟着的那几辆宝马,都是你保镖?”
杨硕惊讶的回头,横眉冷对的样子像要把吐过吞了。
杜过也是来时看见的,只不过当时可没想着要说。
他继续补充:“你是谁家的太子爷,其实跟我们并没有关系。我们对你表示友好,你不接受,也ok。那我们就保持好这份纯洁的井水不犯河水,你是想体验平民生活也好,感受民间疾苦也行。但请你培养一下做人最根本的素质,尊重他人。不然的话,我们大概只能找学校,联名请你滚出去了。”
杜过说的相当客气,他亲眼看见宝马上下来几个衣冠楚楚的人,点头哈腰地跟杨硕说话。那杨硕的身家背景,应该不是他们能想象的。但是这样的人不从小出国深造,里里外外镀个24k金,跑国内上大学,应该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吧。
这理由能让目中无人的大少爷老老实实的来学校,一定非常重要。所以杜过就诈他,如果他再惹麻烦,就闹到学校让他不安生。
这回又蒙对了,杨硕眯眼打量杜过,像是明明白白的威胁杜过。杜过反倒没什么感觉,他们俩没有利益冲突,以后毕了业,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杨硕还能不惜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找他一个普通老百姓报仇吗?
杨硕高贵的“嗯”了一声,终于错开目光。这就表示他跟杜过达成一致,以后他们确定要同在一个屋檐下,相逢不相识了。
这诡异的气氛让付长生和张凯面面相觑,为了不再这么尴尬,张凯堆着笑跟杜过说:“杜过,下午学生会和社团招新,咱们去看看啊?”
杜过前世在大学做到学生会主席,本来这辈子不想再瞎折腾了。但张凯和付长生都跃跃欲试,他不好意思扫兴。于是他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