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在温暖的房间里,做的都是有关童年和少年梦,无比恬静、优美。
在如此静谧可人的环境中,没有汽车的马达声和喇叭声,没有城市嘈杂的轰鸣,几乎能听到树叶凋零和新芽破土的声音。
睁开眼,天已大亮,我已忘记上次睡这么一个舒适的饱觉是什么时候了。
在阳台上深深地呼吸,花香和青草的芬芳,伴随着新鲜的潮气,在脸上酝酿,这世外桃源般的环境,令人心旷神怡。
来到楼下,甄小妮跑过来说:“小宇叔叔,吃饭了。”
我抱起她,她像个可爱的洋娃娃温顺地靠在我肩膀上。
“妮妮,想不想去玩啊,叔叔带你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要坐摩天轮。”过了片刻,她突然忧伤地问我,“小宇叔叔,有菩萨吗?”
“当然有,有好多好多菩萨呢。”
“我要去拜菩萨,让他们保佑妈妈早点站起来。”
听到这里,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降到冰点,她的眼睛里神圣的期待,让我心悸不已:“等妮妮跟妈妈一起去拜完菩萨,妈妈就站起来了。”
付文心微笑着说:“妮妮,到妈妈这里来,不要打扰小宇叔叔吃饭。”
鸡蛋、绿豆粥和玉米饼,一切都是我喜欢的味道,纯真,浓香,只有远离工业和污染的地方,才能诞生这么富有质感的食物。。
一看甄烨不在,我问:“甄老师呢?”
“去早市买菜了。昨晚睡得好吗?”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也许,早该来到这里,找回失去多年的记忆。最近几年,都忙于无关紧要的杂事,当看到你们和妮妮,我觉得,都白忙活了。都瞎忙,灰头土脸,忙出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为了所谓的梦,我失去了太多太多。”
“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其实都是免费的,不需要我们去争去抢,比如新鲜的空气、干净的水和爱。”
“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哎!”
“我刚到这里时,村里的一个老人问我从哪里来的。我说他摆摆手说,哎哟,那个地方啊,太偏远了。感觉挺嫌弃的。你们在觉得我们这里偏远,但是在我们村里人的世界里,反而是偏远的地方。每个人站的角度不一样吧。”
“文心,有一件事,我要对你说对不起。毕业时,在文科大学巷子里对我们动手的人,是袁正安排的。他想针对你,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留住你。我知道后怒不可赦,那段时间,心寒到了极点。”
“都过去了,我不想去回想那些让我不开心的事。爱,有时蒙蔽人的心智。在这里,我的生活很简单,没有过多的纷纷扰扰,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他们是我的一切。”付文心吻了一下妮妮的额头。
之后,我们去校长周明德家,他是一个身材瘦小和蔼可亲的中年人,头发花白,说话慢条斯理。
我把耿浩的情况告知他后,他感慨万千,说:“耿浩是好人啊,我们不能让好人因为好事而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我愿意去出庭作证,全校师生,都可以签名,为耿浩求情!”
在木弄村的几天,感到无比舒心,犹如一条鱼从污水横流的下水道,游进九曲回肠、波光粼粼的江河,沉醉不知归途。
跟付文心聊往事,跟妮妮嬉戏打闹,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闲适和平静。
看到甄烨在不远的樱桃园里修剪枝条,我走过去问:“今年收成怎么样?”
“今年阳光好,樱桃大又甜,都留着自己吃呢,文心和妮妮最喜欢吃那棵树的樱桃。”他指向院子东边一刻枝繁叶茂的树。
“其实,我想告诉你,我跟文心都是过去了,看到你们这么幸福,心里真的很甜蜜,我这次来的目的,不是想打扰你们的生活。”
他爽朗地笑笑:“不用这么见外,以前常听文心说你们高中和大学的事情,她一直都怀念着你们,这十来年,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嗯。”我顿时不知说什么。
“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4组合,对吧?”
“哈哈。”我们同时笑了。
两天后,校长周德明跟我一起离开木弄村,前往临走前,我告诉付文心等把耿浩的事情处理完,来接她去治疗。
甄小妮舍不得我离开,付文心哄着她说小宇叔叔过两天又要回来,她才停止哭闹。
在路上,周德明忧心忡忡地望着车窗外的山与树,若有所思。
我说:“周老师您放心,有很多秉承良知和正义的新闻媒体,他们对学校所发生的事情,不会置之不理。”
他抹了抹脸,慢悠悠地说:“原来这里的孩子上学,要翻山越岭,走十多公里山路,有时遇到山洪暴发,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有一年,一对兄妹被洪水冲走了,就在刚才我们经过的地方,之后上面才开始重视这个问题,在村里修起学校。后来,像甄烨、文心这样的大学生来支教,学校的教学水平提升了,来这里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两年前学校在地震中被毁,那段时间我们真难熬啊,我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我们挺过来了,重建家园,却发现自己被遗弃了,哎。不管怎么样,我都感谢你和耿浩,还是那些帮衬我们的人。”
“这世界大部分人都是好人,只是人性并不完美,有的人逾越不了**的鸿沟。到了这里,我感到很自卑,特别是看到你们和学校里的孩子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我们之前所谓的理想在这里都显得这么苍白,这么矫情。周老师,我们一起为孩子们努力吧。”
他眼里的善,穿透人心,让我肃然起敬,已经很久没有在人类眼里,寻觅到那种至纯的善意目光。
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周德明看着繁华的夜景,感叹地说:“真的是大地方啊。要是能带孩子们来看看该多好。”
第二天,再次聚在尹德基家里。
梅哥一来便问:“这几天去哪里了?我们群龙无首,都不知道怎么办。”
“木弄村。”
“啊!”她吊着下巴,一副惊呆的表情,“那,文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不止知道文心的事情,还知道了耿浩的事情。”
我介绍周德明校长后,将耿浩为学校捐款的真相告诉了大家。
梅哥控制不住,哭了。她说:“我知道耿浩不是这样的人,我早就知道!我一直相信他!”
周德明叹口气:“我这里有全校师生的签名和请愿,我要出庭作证,希望能给耿浩一些帮助。”
“很好。”赵律师语气更加运筹帷幄,“我们有手上有这些证据,完全对耿浩有利,但是,司法重视程序正义,虽然我们有道德上的优势,但仍然无法改变已经存在的事实,不足以影响量刑。”
“那我们怎么办?”刚刚喜出望外的梅哥又陷入灰暗。
“舆论!”赵律师掷地有声地说。
我说:“对,我们需要舆论的支持,要在网络上实事求是地将耿浩为学校捐款而贩卖大麻的事实告诉公众,虽然他的行为僭越了法律,但是他的良知应该得到同情。”
“就目前的形势看,舆论影响司法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毕竟,现在不是一个封闭的世界,我们的司法也在舆论中完善,也在逐渐人性化、法治化。”
“技术上可行,问题是,我们需要网络新媒体的支持。”卢泽汓焦虑地摸着下巴。
“对”,我说,“我倒是认识一些媒体界的朋友,可是,做这种网络传播的大咖,还真没有资源。如果不及时将耿浩与木弄村小学发生的一切推送出去,不形成巨大的舆论影响力,可能对耿浩的量刑起不到什么作用,木弄村小学善款被贪污的事件,估计也会不了了之。”
这时,大家都陷入沉思,光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无法将这起事件推介给公众,造成蝴蝶效应。
到最后一刻,我们遇到一个令人举步维艰的难题,仿佛正经历黎明前最黑暗的阶段,逾越这几分钟,前面便是天堂。
“也许,我认识的一个人可以帮上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尹德基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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