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学校周围的小旅店成了情侣们的快活屋。 据说要提前一周订才有搞头。这小旅馆的裙带北起上地,南到玉渊潭公园,西起西四环,东至德外大街。
我们称之为炮打出来的旅馆经济带,据说——当然是据说,因为我没有去过——据说这些旅馆有的非常隐秘,为了逃税漏税外面没有招牌,里面是打的隔断,隔音效果可想而知。
起先纳闷这旅馆裙带为什么拉得这么长,后来别人告诉我,你傻啊,理工大学的同学约起来人家会在自家院里搞吗,被熟人撞到多不好意思,肯定是到北大清华那片儿,反之亦然。
想想也是,狡兔三窟,**至少也得四五窟才算安全吧。
商家乐于讨好学生,不断推出低价的情趣服务,钟点房送避孕套,双方持学生证半价等,明目张胆地贴在学校宣传栏。这是一个前卫的年代,过时的我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些躁动和不安。
周五晚上,情侣一对一对地从学校里走出来,直奔各个小旅店,开始体液交换运动。这又将是地震的一夜。
作为一条快乐的单身狗,在文科大学南门的一个饭店设了个局。耿浩、卢泽汓、梅哥先后到了。
尹德基在电话里唧唧歪歪说遇到点事,一两句说不清楚,让我们等等见面聊。
这货一进屋便愁眉苦脸、叫苦连天。
我问:“你最近天天来照顾梅哥的生意不是积极得很吗?什么打击你了?”
他马着张脸说:“我父母来北京了,他们在老家的山沟沟给我找了个媳妇儿,要让我回家结婚。”
“先看看照片怎么样,是不是很养眼啊?”卢泽汓比尹德基更激动,搞得好像给他娶媳妇儿一样。
尹德基说:“养个屁的眼,我妈带着人家的照片来的,长得跟雷霆队的杜兰特一模一样,老子看照片就吓趴了,哪还敢回去跟她入洞房?”
尹德基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照片。
卢泽汓一把抢过去:“我勒个去,这什么杜兰特,明明是整容失败的绿巨人。”
梅哥等不及了,跳过去一看:“哈哈,什么绿巨人,明明是女泰森。”
我也等不及要见识尹德基未来的媳妇儿,赶忙抢过照片。
只见上面一个像混血儿的女孩,估计非洲土著跟南亚人的混血儿,肥硕的身材,皮肤黑黑的,水桶腰,嘴唇厚得估计画一次口红得用完两只,大脸盘子做面膜起码一次得用两张才能覆盖完。正咧着大门牙傻笑着,让人不寒而栗。
“你父母是不是要绑你回去?”我打趣地问。
尹德基懊恼至极:“我就怕这个啊,更怕被绑回去后被这女的**了,玷污了我一世英名,你们要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各位!”
《红楼梦》里写到史湘云爱笑,差点把肠子笑断,梅哥跟史湘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自从看到照片后一直在笑,尽管她不想用笑来打击尹德基,但她那自控力差,根本停不下来,笑了十多分钟人要笑岔气的样子。
眼看快要稳住了又夺过照片去观摩,一边看一边笑得捂着肚子前仰后合,纯属自己找虐。
她笑够后捂着肚子对尹德基说:“你都没了解一下别人,光看长相怎么行?”
尹德基说:“这个女的我见过,上小学比我们高一级,又黑又肥又壮,我这干豇豆的身材,她一屁股下来我得去见阎王爷,然后阎王爷问我,你怎么成了一肉饼,我说是我媳妇儿坐的,估计阎王爷都不让我这样的耙耳朵投胎转世。要是我被迫跟她结婚我这一辈子就完了。”
“人家干活劳力好呗,一个顶俩,我看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梅哥说。
尹德基欲哭无泪:“我求求各位了,一定不能让我父母的阴谋诡计得逞,不然我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这时耿浩提议:“尹子啊,这洞房灯一灭,又看不到长相,谁跟谁啊。”
我们情不自已,哈哈大笑。
笑完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尹德基的父母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两口子脾气又犟,真让尹德基回家跟那黑胖妞生一窝娃娃,他这一辈子那他妈的是真的玩完了。别说京城第一大厨的美梦碎得稀烂,估计以后性生活也不太协调弄成一太监。
我提议:“大家别取笑尹子了,人家尹子娶个媳妇儿多不容易,我们还是早点准备礼金吧。”
尹德基连忙跟我作揖:“老大,你要帮我摆平这事儿啊,我父母可听你的话了,说你有文化,时不时拿你做榜样来训斥我,这事儿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不然我明天一头扎进昆明湖了我。”
我说:“你父母不见得听我的话,毕竟我没什么社会经验,嘴上无毛啊,说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我父母的话你父母应该听得进去,他们都一个时代的,记得小时候你父母添砖加瓦什么的事先都征询我父母的意见。这样吧,一会儿我让我父母给你父母打个电话,把事情讲清楚,这事儿应该能解决。”
尹德基都想跪下来跟我磕三个响头了:“老大就是老大啊,我们F4不能没有你。”这厮说完居然激动得抱着我假哭。
“你今天不是要介绍一个新朋友给我们认识吗,谁啊?”梅哥打断说。
我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说:“等一下,大家做好准备啊。”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说:“进来吧。”
只见付文心从门口跳了进来:“he11o,myo1dfriends!”
一声尖叫差点把老子的鼓膜震破,只见梅哥惊恐万分的表情:“啊,我的女神。”
她像一头兴奋过度的小鹿跳过去跟付文心紧紧楼在一起:“我的女神,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付文心激动不已:“我的乖梅梅,好想你。”
两人如漆似胶,再抱下去我们都站那儿成化石了。
大家都倍感惊讶和激动,包括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耿浩这时都咧着个嘴阴笑,像阴暗了几十年的蕨类植物突然见到一缕阳光。
只有尹德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很显然他还没有从女泰森的阴影里走出来,又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特别是梅哥那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我怀疑她学过金庸小说里面的千里传音,内力浑厚,耳朵里愣是几分钟过了都没缓过来还在嗡嗡乱响。
梅哥跟付文心暧昧够了,终于把付文心放给了大家,她给尹德基介绍:“这位大美女就是我们高中五人组中的女神付文心啦。”
尹德基疑惑的面部表情终于舒展开:“哦,原来这就是曾嫂子啊。失敬失敬!”
我推了尹德基一把,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什么曾嫂子,**的可别扯淡。”
这时,付文心的脸颊微微一红。
耿浩脸色瞬间惨白,把头扭到一旁装酷去了。
尹德基没反应过来:“啊?我说错了什么吗?”
气氛顿时比较尬尴了。
别看卢泽汓偶尔小孩子气,关键时刻他能看到火口,赶忙把啤酒端上桌子:“大家先坐下再说,今天重逢不容易啊,不醉不归!”
入座后,梅哥问:“你什么时候回美国啊?”
付文心说:“不回了。”
除我之外个个都诧异地看着付文心。
于是她把高考、填报志愿和去美国后的经历以及想恶搞我们一下的想法说了一遍。
梅哥高兴坏了,把头靠在付文心怀里撒起娇来:“以后我终于有伴了,终于不用天天无聊得喂麻雀了。”
梅哥这段时间倒真是把在凉面店周围混的那群麻雀喂得肥肥美美的。
我们在大学校园BBs上以凉面西施的幌子帮她宣传后,想不到闻名而去的人与日俱增,高峰时期屋里挤不下顾客只能在外面蹲着吃。每天都有回头客,有的还帮宿舍哥们儿姐们儿打包带回去。看着凉面店蒸蒸日上,我们心里深感慰藉。
梅哥跟付文心说起自己凉面店的变形记,非常感谢我,说我有招,以后等她的小店上市了要分一半的股份给我。
我说这是因为梅哥自己勤奋,起早贪黑的。
耿浩看到付文心心里已经开成了花的海洋了,可还装得自己一片荒芜的戈壁滩。我故意对他说:“浩子,付文心回来你也不敬人家一杯?在那里闷啥啊?”
他“哦”了一声,拿起酒杯跟付文心碰了一下说:“你回来了真好。”然后一饮而尽。
付文心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果汁说:“耿浩,你还是酷酷的,画画那么好,是不是追你的女孩子很多啊?”
这**男害羞了:“哪里,一个人挺好的。”
卢泽汓叹了一口气:“人家浩子心里早有人了。”
“你又知道了,就你什么都知道。”耿浩踩了一下卢泽汓,示意他闭嘴。
“哦?是吗?是什么样的女生呢?”梅哥顿时几个连环问,脸上表情极其复杂,“能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吗?”
气氛无限尴尬,耿浩拍了一下卢泽汓的脑袋说:“别听汓子这小孩子乱说。我心里只有毕加索、籍里柯、马蒂斯,没有别人。”
卢泽汓说:“哇,我们的大画家这么清高哇。算了,我闭嘴吃饭,不趟你们的浑水咯。”
耿浩说:“那就对了。”
我们聊起桥边镇古怪的叶寡妇,聊有趣的胖警察文武,聊被我们狂扁的张兵,聊F4曾经的一切,聊高中的点点滴滴。
欢声笑语中,时间飞逝,转瞬已到凌晨,凉风偷偷地从窗子的门缝中挤进来,让人顿感清爽。
先后安排好了他们打车回各自的宿舍,自己和付文心步行回学校。漫步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深秋落叶缤纷,微风一吹,像蝴蝶般的枯叶刷刷飞舞到地上,又被卷起,飘忽不定,犹如人生。这是北京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她感概说:“这个时候的北京最美,褪去了白天的喧嚣和繁华,没有嘈杂的人烟和车马,我喜欢这种安静。”
“可惜这种安静只是暂时的,几个小时后,这条路上将挤满各色各样的人,希望着的,失望着的,寻找着的,迷失着的,我们也只是其中的小分子而已。”
“是啊,北京好大,大得没有边际,如果没有你们,我找不到在这里的意义。”
这时,旁边蹦出来一个破坏诗意的大叔,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说:“小伙小妹要开房泄泄火吗?”
虽然路灯不是很亮,但我依然能看到付文心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我说:“不用。”
这大叔不屈不饶,死跟我们:“免费提供套套,24小时热水。先去看看房吧。”
我坚决地说:“对不起,真的不用。”
大叔这才悻悻然离去。
付文心的脸,面若桃花,娇艳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