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个人的游戏(1/1)

那段时间,我的生活十分凌乱,有三角函数、立体几何,有唐诗宋词和秦皇汉武,有做不完的试卷和撸不完的**……有洁,有付文心.

也有幻想和恐慌。 一堆堆乱七八糟的事物混在一起,常常在噩梦向我猛扑过来,我便融化在了它们中间,跟死了一样动弹不得。

还有那个以好将错题而闻名全校的戴假的数学老师,我至今深深怀念着他那霸气十足的假,一缕一缕的比假还要假。

这数学老师最大的能耐是搓麻将和讲错题,喜欢打麻将打个通宵,带着双熊猫眼来上课。再加上体型憨态可掬,我们叫他大熊猫,或者国宝。

大熊猫讲题时,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让自己和学生如坠迷雾,然后他恍然大悟,“柳暗花明又一村”,突然把演算了大半节课的式子全部擦去,另起炉灶,反复再三,终于走火入魔,筋脉尽断,瘫软在讲台上再次和学生一起坠入迷雾而无法自拔。

大熊猫虽然职业操守差,但和蔼可亲,为人憨厚,毕业前我们想看看他假之下的真面目,但最后没能得逞。他说要留给我们一些遐想的空间。

我们的青春不再隐晦,毛片到处飞,不用再像父辈那样阴着看一眼《**》又放回枕头脸红意淫半天,也不用再在《金瓶梅》里辛辛苦苦找男女交媾部分。

随便一个出租Vcd光碟的门店,进门只要对老板使个眼色:“老板儿,那种片儿,你懂的。”

老板淫笑一下,心领神会,从隐蔽处抽出一个盒子,供君挑选。

毫不含蓄的时代呼啸而来,我们迎身撞了上去,节操血肉模糊。

一哥们儿在家里看得最欢的时候情不自禁,脱了裤子开始自娱自乐,喷射之时她奶奶刚好破门而入。吓得这老太婆几天没缓过来,不久一命呜呼,挂掉了。

世界上死法较多,被孙子以这样的方式吓死,古今中外,寥若晨星。

后来看一美国的性喜剧,其中有一幕居然跟这情景一模一样,我连忙拨通电话告诉这哥子好莱坞编剧抄袭了你的人生,你得收版权费啊。

那时,他辍学在家,年纪轻轻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说,这一撸,悔恨终生,这是他的劫数。

我的劫数是洁,我掐指一算,高考前,这一劫逃不掉。

那天晚上,雨像小丑不停在外面吵闹,学校教室里,我在洁的旁边满脸烫,像被炭火烤过。

据说他老爹是黑社会老大,县城的“教父”,学校里的小混混不敢招惹她,不然会被她老爹打得屎尿**。

以前有个赖皮天天在学校门口堵着骚扰她,有一天突破了她的忍耐,她告诉了她传说中的老爸,结果第二天这赖皮肋骨断了三根,被抬到医院裤子尽是大便,两个月才下床走路。

警察最后结案,说是这赖皮不小心摔的,当时大家都信了,包括校长。

我很奇怪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下场会跟那赖皮一样。因为第一,是她主动骚扰我;第二,我有点傻叉式地自信她不会让她爸对我下手。

然而,跟她在教室独处,外面的斜风细雨又在催情,说实话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过自己的坚守。

她身上的香气浓郁不堪,跟付文心身上淡淡的荷花香不一样,她的香气带点工业式的朋克气息,对于小清新的我来说有点暴力和粗野。

她毫无芥蒂地靠着我,我的手肘轻微地触碰到了她软绵绵的身体。我呼吸有点困难。

被她现了,她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轻蔑的笑容,什么意义呢?我那时想,是不是在他眼里老子也一样,臭男人,一钓就上钩。

妈的,我真的有点凌乱。

她故意对着我的脖子和耳根呼吸,我感觉衣领里有蚂蚁在爬。

我的灵魂出窍,无可挽回。

我想到了劳伦斯笔下仿佛大海的女人,在洁迷离的香气中我无以招架,她突然抱住了我。

这是我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的,我心里默念,千万不要有下一个动作。

我木在那里没有反抗,只剩心跳,直到她的头向我靠拢时,某画面迅从我脑际中闪过,像闪电般击中了我——付文心的笑容。

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上淋到脚,顿时灵魂归来、神智恢复。

我一把推开洁,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教室,淋着雨跑回家。

那晚,想到洁的香气和柔软的身体,开始了一个人的游戏。最后,黑夜里开出一朵灿烂的白色花朵后,一切归于平静。

事毕,付文心的身影浮现于脑际,那是我纯洁的蓝莲花。我觉得自己恶心至极,内心的耻辱感和罪恶感久久萦绕。

张爱玲说,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她的下面。我想,当一个男人得到了女人的下面,就要对她的灵魂负责。

我不能那么草率地接通一个不爱的女人的灵魂。**,得灵肉打包,这也是劳伦斯他老人的意思。

我清楚地记得那件事,不仅是因为洁,还因为第二天另外一个女人带来了一个让人伤感的消息。

第二天黑眼圈级严重,耿浩这厮不但不同情,还问我昨晚是不是去偷牛了。

付文心的心情舒畅,她说下午要向我们宣布一个好消息。

梅哥哪里等得及,一整天都在骚扰付文心,要套出她的好消息。

梅哥问:“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耿浩跟我都一惊,心脏凉了半截,都快停止跳动了。

还好,付文心说:“当然不是,都告诉你了,下午公布,你们等着吧。”

耿浩跟我都松了一口气。

于是,我们都很期待这天快点过完。

下午放学后,我们照常到梅哥家吃凉面。

刚刚坐定,梅哥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说:“女神大人,赶快说,什么消息?”

付文心笑了笑,清清嗓子:“我郑重宣布,我被美国三所大学录取了。”

梅哥这丫头突然蹦将起来,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搂住付文心亲来亲去:“太好了,恭喜你,今天的凉面我请客,大家一人整两碗哈!”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耿浩,他的脸色阴沉下去了,魂不守舍。

我装出对这个“好消息”震惊和高兴的样子说:“恭喜你了,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申请学校的事。”

“不成功的事情我不对好朋友说。”

“好吧,以后你在美国混好了我去帮你扫地怎么样?”

“大作家给我扫地,开不起工资呢?”

我说:“美色为食就ok了。”

付文心又露出了好看的笑容:“美了你了。”

实际上,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失落、哀伤,从四面八方涌来,我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一般。

我强忍悲伤,因为看到付文心那张绽放如花的笑脸,她的笑脸纯得让我我想到了桥边镇的青山幽谷、晨曦暮霭,我迷恋它们,有什么理由不为之高兴呢。

我终于理解了《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维特对绿蒂的思念,那不仅仅关于爱,更是关于某种哲学的信念和信仰。

梅哥果然让她妈一人给我们上了两碗面,吃得大家人仰马翻。

有的事情抓不住何不放开,人生总是要去经历无数坎坷,好朋友好出国深造,该深深地祝福她。想到这里,我开始狂吃凉面,辣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看耿浩,拿着筷子搅来搅去,眼睛死死地盯着面,也不吃。

我问:“浩子,怎么了?”

他没反应。

“耿浩!”梅哥大吼一声。

他突然反应过来说:“哦,没事,我今天不饿,你们吃吧。”

付文心说:“耿浩,你真没事吧。”

“真……真没事。”他支支吾吾。

这是顿漫长尴尬的用餐,还好有梅哥叽叽喳喳跟打了鸡血的麻雀在说话,不然这气氛估计得变成葬礼。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开始肉搏血拼,只有付文心优哉游哉地看闲书。还帮我们看怎么填志愿。

填志愿那天,我要将表格上交时,付文心突然蹦到我旁边说:“我给你检查检查。”

我把志愿表给她。

她看了看说:“不错,符合大才子的口味。”

我说:“我要是考到BJ去了,还能吃到sc的凉面,你到大洋彼岸可吃不到了。”

付文心说:“那你负责给我寄。”

我说:“寄到后都成方便面了。”

高考并不容易,特别是对于那些早恋的同学。其实为什么会有“早恋”这个词儿,我一直想不明白。

高中时我到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一知半解地认为,那个叫梁云龙的班主任就是我们的“日神”,一个狡猾的权力把玩者,整天吃了含笑半步癫似的咧着嘴烂牙阴笑,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他口口声声要“捉奸”,怂恿同学窝里斗,相互举报和揭班上的早恋者。

他用理性来束缚自然,阻止病态社会的生命能量的自然勃。他说,高考之前,老子就是“上帝”。当时,我特别想在他那张恶心的脸上抡一拳。

我们都是健康的孩子,高呼“上帝死了”,暗地里,我们把梁云龙叫成梁云蛇。他就是那条被“上帝”遗弃的蛇。

我反对扼杀早恋。不管你大小,只要高考之前恋,都被家长和老师定性为早恋。

虽反对早恋,但我不恋。我认为自己是个孩子,爱与恋离我遥不可及,远在火星。每当看到搂搂抱抱相互喂食的筒子,我心里就跟吃了几百只苍蝇想吐。

高考像异化人为物的集体活动,扭曲并且扼杀人的天性,折断了青春的血脉。生命却很疯,像镇上疯长的树木,不受约束。

于是,我开始以文学的名义疯看英国作家劳伦斯的作品。

他在《查泰来夫人的情人》中开篇就说:“我们的时代本质上是个悲剧的时代,因此我们要与之抗争。”高三时看到这样的句子,相当容易受到蛊惑,变成老师家长眼中的非正常人类。再加上里面诗意的描写,**跟反叛,便有了某种社会性的悲剧联系。

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她仿佛像个大海,满是些幽暗的波涛,上升着膨胀着,膨胀成一个巨浪,于是慢慢地,整个的幽暗的她,都在动作起来,她成了一个默默地、蒙昧地、兴波作浪的海洋。”

我当成黄书来读,读得如痴如醉如梦如幻。这些诗意的描写比直白粗俗的《废都》高明太多,前者是深入灵魂的性感,后者跟纸巾差不多,顶多为撸的必备材料。

劳伦斯笔下的女人被理性、道德异化,她们既想得到爱情,又在男权高压下耻于**欲求,其结局往往也很悲剧。

有位作家说:“性,并非单纯的生理。性是社会意义上的权力。”我更愿意把这句话改成:“性,并非单纯的生理。性是社会意义上的平等和权利。”

所以,我从来不觉得泡妞成瘾的于越是个渣男,也不觉得痴女洁如此犀利地勾引我有什么不对。

他们有他们的权利,而我有我自己的坚守。

就在我们跟高考这头怪兽殊死搏斗时,又传来好消息,卢泽汓被保送进了BJ矿业学院矿业加工专业本硕连读,他总算实现了梦想,我们都替他高兴。

离高考越来越近,BJ似乎也离我们越来越近。

如同一朵花要迸开花萼一样,每当我疲惫不堪时要呕血时,希冀欢愉的光亮便在脑海中回旋,我会想到:BJ。

考死了也要被抬到BJ安葬,操,这是卢泽汓鼓励我们的话,听起来真Tmd的令人绝望。

这座城市像一道神奇的光,从逼仄的缝隙中照进我们黑暗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