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汉是不可理喻的,对他们来说,借着酒胆做出些犯法的事,是一种勇敢。
洛念棠与他们在争执的过程中衣袖不小心被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她的心跳跳得特别快,满脸戒备地揪着自己的衣服,神经绷得紧紧的。心里想着,倘若他们敢扑过来,她一定要让他们断子绝孙。
那三个醉汉大约也就三十岁左右,身上尽是能够熏死人的醉气,跌跌撞撞地将她困在狭窄的小巷角落里,脸上扬起充满淫秽的笑,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她早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她没打算跟他们讲理,她明白跟醉汉讲理就如同秀才遇上兵一样,说多了也只是浪费口水。所以,她猛掐自己腿上的肉,逼着自己保持清醒,以备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溜。
她观察了一下身处的这条暗巷,距离外头大街大概十米左右,只要她跑到外头大街上去,侥幸有人路过的话,那么她便得救了栎。
咬紧下唇,她在其中一个男人扑过的时候微微弯下腰,从那男人的臂下蹿出,直接朝着外头大街的方向狂奔。那几个三人见状不禁一阵咒骂,连忙拔起脚就追了过来。
洛念棠冲出暗巷,着急地四处张望企图找着过路人。可偏偏这个时间点人烟稀少,她看着空无一人的空旷大街,心刹时沉了下来。
后头,那三个男人的咒骂声越来越近,她不敢再逗留在原处,迈开步伐向前狂奔,不时向后看看自己有没有被追上,还得注意路上有没有路人附。
她凭着记忆冲向以往繁闹的街道,心里祈祷着希望能够脱困。
一个拐弯,她看见不远处有一台黑色的车子,一个年轻男子开着车门正要坐进去。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立即就冲了过去。
那个男人被她的出现吓了一大跳,见她后头跟着几个醉汉模样的男人,只是挑了挑眉,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出手帮她。
洛念棠可不管他打不打算救她,就径自钻进了副驾驶座,顺便将副驾驶座的按扭给关上。男人眼底露出一丝诧异,望着她的目光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知道,如果不想自己的车子被那几个醉汉砸坏,那么他就只有一个选择。
男人坐进了驾驶座启动车子,趁着那三个醉汉仅有几步之遥,驱车快速驶离这个是非之地。
车子后头传来一阵的叫骂声,洛念棠坐在副驾驶座上,扭过头看着车尾穷追不舍的几个醉汉。而后,身边男人一个拐弯加速,便没了影子。
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待坐定后,开始打量掌着方向盘的这个男人。
样貌长得还算是可以的,看上去应该跟顾宸差不多大,可就他开的车子以及他身上的衣着来说,应该是比较中规中矩的普通上班族。
她正想得出神,这个男人竟然突地踩了刹车。若不是有身上的安全带护着,恐怕她的头早就磕在了车窗上了。
男人的手依然搁在方向盘上,脸则扭了过来面向她,脸色淡淡的,不算好也不算坏。
“小姐,到这边就可以了吧?莫非你要我送你回家?可我好像没有这个义务吧?”
闻言,她一怔,明白他说的这是事实。倘若不是她自作主张上了他的车,他就不会被迫开车。把她载离那个是非之地,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所以,她也不矫情,解开安全带跟他点了点头。
“谢谢你。”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道谢,眼底露出了一丝惊诧。见她打开车门就要走,他便下意识地开口:“就一句谢谢而已?”
她的动作一顿,撇过脸来满眼戒备地瞅着他。
看出了她的防备,他不禁勾唇一笑。
本来想要跟她讨个好处,或许这样就能再次约出来见面。但是,他不是那样利用机会的人,所以,他只是简单地丢下了一句。
“记住了,我叫景雩。”
她微愣,甩上车门下车。随即,他便发动车子,呼啸地跑得老远。
他从后照镜里望着依然站在原地的她,嘴角的笑慢慢染上了几分深意,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猛地狠踩油门。
洛念棠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视线内,也就收回了投驻的目光,站在路边等着过路的空计程车。
对她来说,景雩只是今晚的一段小插曲,过了,也就忘了。
好不容易拦到了一部空的计程车,等到她回到唐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她叫了王妈出来帮她付车资,便与王妈一起走进了唐郡。
不知道为何,王妈今晚的脸色有些怪异,特别是看着她的眼神,似乎蕴藏着什么特别的意思。她没有理会,这一整天下来她实在是太过疲惫了,现在的她只能赶紧回到主卧洗澡睡觉。
走进玄关换鞋的时候,王妈正巧要回去副楼。她想了想,还是问起了顾宸。
王妈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起这屋子的男主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在楼上。她只忙着想等会看见顾宸自己该怎样,根本就没有发现王妈的一脸欲言又止。
王妈离开后,洛念棠在楼梯口徘徊了良久,一直想着自己是否应该跟顾宸道个歉。今晚是她失态了,也怪不得他会那么生气的,错的人是她而不是顾宸。
脖子上依然泛着轻微的疼痛,她不敢伸出去碰,扯了车在暗巷时被拉开一个口子的衣袖,想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迈步上楼。
等会儿走进主卧,她一定要好好地跟顾宸道歉,并承诺不再像今晚这样为了宁子默作践自己。宁子默要吻谁是他的事,根本就与她无关,早在宁子默出现在教堂门口的那一刻,他和她就注定了各自天涯。
再多的伤感,再多的缅怀,也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她不想折磨自己,也不想惹怒顾宸,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不问不听。
上了二楼,她直直地向主卧的方向而去。之前残留的醉意依然存在,她惟有扶着墙才能走得稳一些。当她走到主卧前时,里头传来的声响差点让她以为是自己醉酒产生的幻觉。
可是,纵使是幻觉也未免太过真实。只是隔着一扇门,她就能清楚地听见主卧里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她杵在那,在一瞬间酒醒了。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推开眼前的这扇门,可她却没有这个胆量去推开,然后面对里头正在发生的好戏。
“恩……啊……轻一点……唔……你好坏……”
她觉得手脚冰冷得很,有一股刺骨的冷意从脚底升起传遍全身,冷得她直发抖。
这样的呻/吟,到底是怎样产生的,她清楚得很。那张她睡的床,此时却躺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甚至正和她的丈夫在床上翻云覆雨,每一声的娇喘,都愈加地高昂兴奋,似乎预告着她承受着怎样的高/潮愉悦。
吻过她的那双薄唇,此时亲吻着别的女人;那抚摩过她身体的大手,此时正抚摩着别的女人;就连那进入过她身体的……
一种恶心感涌上喉咙,她捂着嘴想吐,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她脸色苍白地望着紧闭的门,脑子里充斥着的尽是他在属于她的床上与别的女人交欢。她的心就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很,甚至是缓缓地泛起了疼痛。
她慌乱地推开旁边次卧的门,脚步蹒跚地走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后,她的身子立即软瘫在地上。
次卧里,一片黑暗。
虽然次卧一直都是空着,但王妈每天都是会打扫的,就怕哪天来了客人,到时候就能留给客人居住。
只是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住进来的人。
那陌生的呻/吟声一再地在耳边回荡,她捂住耳朵,那声音却像是怎样都停不下来。
她告诉自己,就算顾宸跟别人上床了也跟她无关。即使,他是她的丈夫。但是他们之间早就有了约定,两年之后,她便会离开。
她一直都知道,顾宸对她的只是扭曲的占有欲而非爱。她看得很清,心里也很清楚。但是,为什么她明明清楚这些,却在听见那陌生的呻/吟声时心竟有了心如刀割的痛意?
是这么久以来习惯了顾宸只对她好,所以这一刻才会觉得痛吗?
洛念棠想了无数的可能,惟独不敢想,自己是否爱上了他。
她不能爱上顾宸,也绝对不可以爱上顾宸。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一再地用顾宸曾经是她小叔的事情来告诫自己,她跨不过那道坎。
然而,是跨不过,还是不想跨,只有她自个儿清楚。
这一晚,难眠。
她想,是顾宸这段日子以来对她的好,让她不自觉地放下了戒心。他的过分宠爱,就像是会让人上瘾的罂粟,她惟有一再地抗拒,才能保证不对顾宸上瘾。
洗了澡,她就躺在床铺上。仅仅的几天工夫,她竟然已经习惯了主卧的那张床,如今在这次卧的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平躺着,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
房间的隔音似乎真的很差,主卧里的呻/吟声一再地传了过来,扰得她无法入眠。她烦躁地用被子盖过头,再用手紧紧地捂着耳朵,这才稍微静了一些。
眼泪,悄然染湿了枕头。
……
……
翌日一早,洛念棠觉得自己的脖子痛得像是被活生生拧成两半一样。当她洗漱的时候才发现,脖子上的淤青已然变成了淤黑,就像是被人用墨汁在脖子上画了一圈,刺眼得很。
她这副模样根本就出不了门,必须要用围巾遮住才行。然而,她的衣服都在主卧的衣帽间里,就算她再怎么不想走进主卧,也必须去衣帽间拿衣服。
她用头发遮了遮,就打开次卧的门走了出去。恰巧,王妈正从主卧走出来,见到她便跟她点头打招呼。
洛念棠这才知道,昨晚主卧里的陌生女人今天清晨已经离开了,而顾宸此时正坐在楼下的客厅里。
她松了一口气,正想走进主卧,眼尖的王妈发现了她脖子上的淤痕,不由得惊呼出声:“太太,你脖子怎么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淤黑的地方,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地开口。
“这事别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知道。”
王妈为难地点了点头,她转身迈入了主卧,头也不抬地就直接走向了衣帽间。
换好了衣服,她特地挑了一条不太会让人注意到的围巾,确定围巾将脖子上的淤黑遮住了,这才缓慢地走了出去。
脖子上的伤恐怕得上医院去看看了,不然她这副模样根本就隐瞒不了几天。她想过坏心地故意让顾宸看见他制造出来的淤痕,好让他产生愧疚。可只要回想起昨晚在门外听见的呻/吟,她就觉得异常烦躁,想来顾宸对她的不过是扭曲的占有欲发作,她受的伤也就进不了他的眼,她又何必拿自己的伤来徒增笑话?
她戴着围巾出现在饭厅的时候,顾宸已经坐在那里了。见她下来,他眼也不抬地翻着手里的报纸,不时拿起旁边的咖啡喝上一口,似乎将她当作透明人一样。
洛念棠无所谓,他的冷淡正中她的下怀,反正她也不想跟他说话。
两人就这样默不吭声地各自用餐,席中除了刀叉碰撞声和报纸的翻页声,再无其他声响。
草草地将早餐吃进肚子里,她站起身来想要出门。恰巧他将手里的报纸搁下,低下头来吃了一口培根。
他衬衣最上面有两颗纽扣没有扣上,露出大片的古铜色胸膛。从她站起来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锁骨间那颜色鲜艳的吻痕。
看来,昨晚他跟那个女人玩得很激烈。
洛念棠冷笑,拿起一旁的袋子转过了身,迈开步伐走出饭厅。
几乎是在她转身的一刹那,男人猛地抬起了头,目光灼热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懊恼一闪而过,快得似乎从没存在过。
离开了唐郡回到X大,又是一场硬战要打。学校里的气氛依然紧绷,每个人对待她的态度都十分不友善。她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天,在与林颖走出教室时,被宁子默堵在了门口。
林颖的脸色很是难看,看着宁子默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他掐死一样。反之,宁子默一脸的平淡,眼睛只直直地望着她护在身后的洛念棠,声音嘶哑地开口:“棠棠,我们聊一下,好吗?”“有什么好聊的?”
回应他的并非洛念棠,而是站在前头像老母鸡护着幼鸡一样的林颖。
“你以为你是总统啊?你要跟我们棠棠聊一下,她就必须跟你走吗?宁子默,过去八年的时间你没有好好珍惜过她,你觉得你现在凭什么站到她的面前来?还是你觉得你给她的羞辱还不够多?”
宁子默没有说话,只是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仍然看着缄默着的洛念棠,似乎她不答应他就不走开。
争执到最后,妥协的人是洛念棠。
林颖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她,满眼都是责怪她的心软。
洛念棠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她并非心软,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早点说清会比较好,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有一个理由让自己死心。
她以为,宁子默会将她带到随意的一间咖啡厅去谈话,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将她带到以前他们曾经呆过的那片在通往食堂边上的绿化花圃。
就是在这个地方,她亲眼目睹他亲吻了别的女人。
心微微抽痛,她抬起头,态度冷淡地睨着他。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
宁子默不知道她曾经在这里看过的事情,走到她的面前,他脸上布满的是痛不欲生的表情。
“棠棠,自从上次见面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我必须忘记你。你已经嫁给了顾宸,不管我愿不愿意,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可是我骗不了自己,我真的忘不了你。”
他望着她,眼底尽是复杂。
“我试过了,我试过努力去忘记你,但是无论我怎么做,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你就像是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我越想要割舍,心就越痛。那活生生好像被撕碎的感觉太难受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终于知道,棠棠,我离不开你,我宁子默注定这辈子都离不开你。”
洛念棠没有说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而,心却因为他的话而揪成了一团。
他说的感觉,她懂。
八年的时光,是她怎么都抹不掉的。在那过去里,宁子默就像是她赖以生存的空气,是她生命的必需品。她不想舍弃,也不能舍弃,所以不管多累多苦,她都不曾停下追逐他的脚步。
可是,原来爱情并非是她想就能永恒。
她不是圣人,她也会累会倦。不是每当他回过头,她依然会站在原地等他。八年的等待已经够了,再多的,她付不起,而他也要不起。
但是,却并不代表他亦明白这个道理。
宁子默只知道,没有洛念棠的日子,他生不如死。每天犹如行尸走肉般地生活,努力在每一个地方寻找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每一分钟都幻想着能在下一拐弯处可以看见她的音容笑貌,却每一次都迎来了绝望。
有一种后悔,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挽回。
“棠棠,过去都是你追在我的后头,那么这一次,如果换我抛却尊严追在你的后头,你愿不愿意回过头来看看我?”
这样的一句话,这样的一个近乎卑微的哀求,让她的鼻子不禁泛上酸意。她面前的宁子默,似乎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宁子默,因为过去的宁子默绝对不会跟她说这种话,更不会乞求她回过头看他一眼。可是,若他不是宁子默,他又怎么可能对她的爱如此强烈?
只是,燃成灰烬后的爱,早就没了当初的意义。
她笑,疯狂地大笑。这一刻,似乎只有疯狂的笑才能掩饰她内心的痛。
“宁子默,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像是我认识的那个宁子默么?”
不等他回话,她便狠心地将话语化为利刃,一下一下无情地划伤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
“是我上次没把话说清楚吗?还是你假装你听不懂?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到你的身边?先不说我已经嫁给了顾宸,就算我没嫁给他,你以为在你那样伤害我之后我还会像个傻子一样追在你的后头?”
他的心因为她的这一席话而沉入了冰冷的谷底,然而,她却似乎觉得伤他伤得还不够深,说什么也要再狠狠踩上一脚。
她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冷冽地瞅着他。
“宁子默,我不爱你了。”
这样的一句话,比她过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还要更伤他的心。
他猛地向后跄踉了几步,满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嘴里还一个劲地低语。
“不会的……你怎么可能不爱我了?八年,你爱我爱了八年……八年的爱,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消退不见?不,我不相信……”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她冷哼,“我嫁给了顾宸,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人。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宁子默,我早就走了出去,是你自个儿犯贱不肯面对现实,如今在我的面前装得再怎么可怜,我也不会回头的。我跟你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爱你了。”
她恨,恨他现在在她面前摆着这一副浪子回头的模样。这个世界不是只围着他转,不是他想要她就必须给。她在时,他不在;他爱时,她已不爱。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纵使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却是她唯一能够选择的。
宁子默仿若失了魂似的杵在那,那崩溃的样子让她不忍再看,深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可悲地对他心软。所以,她转过了身,先他一步离开。
过去八年,她总是那个看着他离开的人,她一次又一次地看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从来都不曾回过头来望她一眼。而她,每次都是贪婪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渴望着他能够将她想要的温柔宠溺给予她。
结果,宠着她的人变成了顾宸,而她爱了八年之久的宁子默最终却只能成为她路过的风景。
命运,或许就是这般弄人。这一次,她离开,他依然留在原地;这一次,换成是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在心底渴望她能回过头来望他一眼。
洛念棠没有回头,却在一个拐弯处,看见了一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顷长身影。
顾宸身穿一件黑色的西装,倚在旁侧有些班驳的墙边,他的指间夹着一根燃到只剩半截的香烟。他的神态慵懒,就像是一只潜伏在暗处的野豹,等待的,只是瞬间将猎物扑到咬死的机会。
她的身子微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男人听见脚步声,侧过脸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底是一汪平静的幽潭,她根本就无法探知究竟。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肯定是听见她和宁子默之间的对话。
她正犹豫着,他突然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踩灭,随即迈开步伐走到她的面前,拉起她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上车,回到唐郡。
这一路上,顾宸都没有说话,只目光直视着前方专心地开车。然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洛念棠却难掩忐忑不安。
她忘不了,在“Sexy”时她为了宁子默作践自己时,他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样子。
她多次想要开口打破沉默,张了张嘴,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偷偷地望着他下巴紧绷的侧脸,她悄然揪紧了腿上的布料。
当两人回到唐郡时,夜幕已然降临。
甩上车门,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宸的后头走进了主楼,看着男人挺直的背梁,她的眉头从见到他开始就没有松开过。
王妈将晚饭备好,男人走到桌前坐下用餐,洛念棠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半途,他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瞅着她。
“都回到家了,怎么不把围巾拿下来?”
闻言,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脖子上的围巾,犹豫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吃了饭就拿下来。”
她以为顾宸会看出她的异样,怎么都想不到他淡淡地“恩”了一声,就继续低下头去用餐。
匆匆地扒了几口,她就借口吃饱离开了饭厅。走上二楼时,她的手搁在了围巾上头,叹了一声。
本来想下课后直接去医院看看的,没想到宁子默会将她堵在门口,谈话甚至被这个男人看见了。这一耽搁,也就没去成了。
只希望,那些淤青能稍微消退一些才好。
但是,当她回到次卧,站在浴室的盥洗台前时,看见镜子里自己脖子上愈发严重的淤黑,好看的柳眉倏然蹙紧。
想了想,她还是去找王妈要药膏来涂抹。刚打开次卧的门,顾宸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外。
她倒吸了一口气,扯了扯慌乱间戴上的围巾,目光闪烁地避开他的眼。
男人高大的身躯恰恰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有些为难,正想要开口叫他让开一些,他却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旁边的主卧。
早上进来换衣服的时候没有仔细看,洛念棠站在这间房里,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夜里在门外听到的呻/吟声,脸色刷地一白,甩开他的手就想走出房间。
男人没有让她得逞,直接就反手将门锁上,自个儿站在门前,暂时充当门神。
见状,洛念棠怒火上来了,仰着头就冲他发火。
“让开!我要出去!”
男人装作没有听见,拽着她走到床边逼她坐下。屁股普一碰到柔软的床铺,她就反射性地站起来,脸色难看极了,说什么都不愿意坐。
他挑了挑眉,意味尤长地瞅着她。
“是不是这床铺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好像暗里地说她在吃醋一样。洛念棠脸色丕变,态度淡漠地冷哼。
“顾少是想太多了吧?”
“顾少”这个称呼她还是从林颖的口中得知的。她向来不关心顾宸的事业,自然也就不知道外界对他的称呼。以往,她不是叫他小叔就是直接叫他全名,如今唤他一声“顾少”倒显得有几分揶揄的味道。
顾宸略略吃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冷不防丢下一句话。
“今天早上的时候,王妈已经换了新的床铺,就连床垫也一起换了。”
也就是说,当她在X大的时候,这床就已经彻底换了另一张?
洛念棠有些讶然,心底原先的厌恶情绪也稍稍减退了些。但是,她并不表露在脸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不语,只是再一次压着她的肩膀逼她坐在床上。这一次,她没再像方才那么抗拒,虽然乖乖地坐下了,但脸上依然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半蹲在她的面前,目光与她平视。她吃了一惊,忍不住就问了出口:“你干什么?”
他依然不说话,只是那带着薄茧的大掌慢慢地举了起来,而后一把扯开了她戴在脖子上试图遮住淤黑的围巾。
她没料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脖颈上已然空了,倏然升起的冷意让她猛地一哆嗦,睁着眼看着他。
围巾被他丢落在地面上,顾宸的眼变得深邃,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她脖子上的淤黑,深怕自己太过用力会再次弄伤她。
半晌,他才嘶哑着声音开口。
“为什么不告诉我?”
洛念棠沉默,淡淡地撇过脸不去看他。
她为什么要跟他说?她脖子上的伤,是他给予她的,若她企图用这伤来博取他的同情,岂不是太过可笑了?
男人似乎也知晓不会在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管药膏,扭开了盖子。
“我帮你上药。”
她看着他手里的药,目光有些复杂。
她总是忘记,王妈跟了他整整十年,心自然是向着他的。纵使她早上再怎么哀求王妈不要告诉他,想来,王妈最后还是选择了对他全盘托出。
他小心翼翼地挤出一点,轻轻地抹在她的脖子上。他的动作很轻柔,就连望着她的目光也不自觉地放柔。
看见他全神贯注地为自己涂药,洛念棠的嘴角不禁染上了几分苦涩。她惹怒了他,他应该很生气才对。有谁会那么大度任由自己的妻子心里头想着别人?就算是没有感情,心底也是会有不痛快的。
他气得用手掐她,刚开始她是无法释怀,但慢慢地她也就不怪他了,毕竟他会出手伤她,全因她为了宁子默作践自己。
只是如今,他与别的女人滚了床单,却半蹲在她的面前一脸心疼地为她上药。这样的顾宸,她真的猜不透。
药膏有点凉,涂在脖子上却带出一种热度。他的手指有些粗糙,磨着她细致的肌肤有些痒痒的,却说不出的舒服感。
屋子里很静,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她垂着头静静地看着,两人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地走在一起。似乎当两人关系变质开始,每一次的相处,都是充满了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她看得有些入神,心底竟然凭空地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好像,就这么跟他过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她还未来得及品味这个想法潜在的意思,顾宸剑眉微蹙,收回修长的指头。给她涂好了药,他抬起头时印入眼帘的就是她这一副有些迷醉的脸。
一股兴味涌上了心头,他脸色古怪地瞅着她,沉着声音开口:
“我是不是很帅?”
闻言,洛念棠怔住,有些啼笑皆非地望向他。
“顾宸你脑子被烧坏了?”
男人撇了撇嘴,将手里的药膏丢开,猛地将她压倒在床上。
高大的身子覆于自己身上,洛念棠怎么都觉得有些沉。她推了推他,小手触到他起伏不断的胸膛时倏然一僵,烦扰自己一整天的挥之不去的声音再一次回荡耳边。
她的脸沉了下来,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睨着身上的他。
“走开!不要用你那碰过别的女人的手碰我!”
她以为这样的话会惹怒眼前的这个男人,可她那让她厌恶至极的声音总是在她耳边来来去去,甚至就如同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她口不择言地漫骂,惟有这样才能发泄心底那不知名的气恼与反感。
岂料,男人一声轻笑,不起来反而挺着身子往她身上压了压,双手搁在她的脸颊旁支撑起全身,他笑得是一脸的邪魅。
“怎么?昨晚在门外听见了?”
她不语,只是在她身下一个劲地挣扎。可是,她不停的扭动,却只会唤醒他沉睡了的***。
当他的火热抵着她的小腹,她连骂粗口的心都有了。
“顾宸,你恶心不恶心?别用你那东西顶着我!”
他啧啧地笑着,在她耳边厮磨低语。
“为什么不能顶着你?等会儿我还要用它来贯穿你的身体呢!”
对于他毫不避讳的直白,她的脸浮上了可疑的红晕,小手依然固执地抵在他的胸前,死活都不让他再进一步。
他也不急,用手肘支撑起身子,但笑不语地看着她,不时用长指滑过她酡红的脸,再在她的锁骨间来来回回地探索。
他玩得不亦乐乎,洛念棠却被他逗弄得无名火起。用力地甩开他搁在她锁骨上的毛手,她压抑着怒火低吼:“你再不走开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望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一层耐人寻味。
“你是想再踢我一脚呢?还是想再咬破我的舌头?”
她对他做过的也就这两件足以挑衅男人底线的事情,他不提则好,经他这么一说,她自然而然也就想起了那两次的擦枪走火。
她哼了一声,微微昂起了头。
“你敢不经过我同意碰我,我就敢再来一次。”
她的大胆是他给她的,若不是他宠着她,他又怎么可能任由她这么挑衅他?如果是换着别人对他做了那种事,那个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笑,长指落在了她的额头,轻柔地抚开遮住她视线的碎发。
“你记不记得你还在医院时,我曾经帮你上过一次药?”
闻言,她的脸“轰”地一下更红了。
那件事情她自然是记得很清楚的。他嘴上说着要给她上药,结果却解了她的衣裳甚至推开她紧闭的双腿,那阵势怎么看都有些糜乱的意味。可没想到,他那一次却是故意逗着她玩儿,当她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含着笑将她的身子翻过来,帮她把药膏涂在背部那狰狞的鞭伤上。
莫非,这一次他仍是想逗她玩儿?
倘若还没吃进肚子里,自然是有这个可能。但面前的这个女人早就被他吃过一次了,他怎么可能只吃这么一次?
他笑着凑到她的耳边,伸出舌尖轻舔她敏感的耳垂。她禁不住浑身一颤,就连抗拒的声音都变得像是在撒娇一般。
“顾宸,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他轻笑,“你怎么会不敢?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洛念棠不敢做的事情。”
她什么都敢,她敢踢他重要部位,她敢咬破他的舌头,甚至还敢独身一人苦撑着不跟他妥协。如今,她又怎么会不敢呢?
只是,他笑的却并非因为这件事。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在她抡起拳头想要打他的时候,他突然说出的一句话让她猛地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他说:“洛念棠,昨天晚上我没有碰那个女人。”
她的眼底露出了惊讶,满脸不敢置信地瞅着他。
“顾宸,你当我是聋子么?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叫得那么大声,如果不是你在她身上用力耕耘的话,她怎么可能叫得满屋子都听得到回声?”而且一叫就是一通宵,吵得她根本没办法睡好。
她的话说得是略显夸张了些,却让他的眼角染上了几分柔和。
他狡黠地看着身下的她,笑得有些……得意。
“哟,原来你这么清楚啊?是不是一整晚都蹲在门外偷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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