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的整晚没有睡好。

倒是老夫人在安神汤的助益下睡了个好觉,晨起时精神不少,除了行动上稍有不便外,差不多已经淡忘了昨日的凶险,由卫氏陪着用了早膳。

庄妈妈身上有伤还需静养,一个清早都是青鸾带着下人围着她里里外外的忙碌,老夫人见了,免不了同卫氏提起昨日马车上的情形。

“正商量着给府里的几个丫头并庭枫做春裳,拉车的马叫唤了一声,车厢便颠簸起来。”

老夫人想起来还有些后怕,抓着女儿的手万分庆幸道:“就听到老郑头大嗓门的吆喝,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颠簸的更厉害。眼看着车厢翘起来朝一边翻过去,庄妈妈都没来得及朝我身边来,还好阿媛机警,一下子揽上我,又紧紧抱住车厢里的小桌子,我们这才没有被冲击的力道甩出去。”

侯府内眷出门用的马车,习惯在车厢里固定了小桌子,路上吃个点心喝杯茶又或者想看书了,总归有个能安置的地方。马车在路上走难免晃动,为了平稳,桌子都是钉死在车厢底部的。

这恐怕是二夫人情急之下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卫氏不由得点头道:“阿媛一心想要护着您,不枉您一直把她当亲闺女疼。我一会就带了药材去二房看她,算起来这次还真是多亏有她。”

她当时被圈在小桌子同二夫人之间,又有二夫人挡着,伤势最轻。二夫人不仅在翻车的时候脚踝碰到了车厢上,还被她的重量砸了一下,受的伤比她重。庄妈妈原本是跟她们同车方便路上伺候的,因为没有支撑点,更是在马车翻过去的时候直接摔出了车厢。老夫人现在只庆幸人虽受了伤,身子还是全须全尾的,好歹没出大事。

见女儿细心,想得周到,老夫人便放了心,吩咐卫氏:“从我的私库里拿株三百年的参来,给阿媛送过去。你是没看到,文瑾昨个从外头赶回来,看到阿媛受伤,脸色白得吓人。阿媛若是不好起来,他恐怕连当差的心情都没有。”

言语之间,对于卫文瑾昨天一心扑在二夫人身上甚至忘了她这个母亲的芥蒂也没放在心上了。

大郎那里没有动静,卫氏索性先把这件事办了,便带着青鸾开库房拿参,给老夫人看过,正准备带人朝二房去,小丫头过来通传,大夫人身边的樊妈妈求见她。

老夫人听了有些着急,生怕大夫人是叫昨天的事给吓着,不小心动了胎气。庄妈妈被抬进府里的时候还流着血呢,她昨天上药的时候,方氏还在旁边陪了一会,别是被膏药的烈味伤着了。

樊妈妈被急急忙忙叫进来问话,见老夫人想左了,连忙摆手否认,“是大夫人吩咐奴婢来看看老夫人好些了没,还有夏至她们几个想给大夫人肚里的小主子做小衣裳,想着姑奶奶见多识广,能帮忙参谋参谋。让老夫人误会了,都是奴婢的不是。”

说着便要跪下请罪。

老夫人摆摆手道:“行了,别动不动就要跪下。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没事,叫她照顾好自个就成。”说是请文慧去参谋,怕是想着文慧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想要沾点福气吧?老一辈都说,想要生儿子便把那胎胎都生儿子家里的小孩儿衣服讨来压在孕妇枕头下面,一准能生出儿子来。

要不,叫文慧闲了把子钰小时候穿过的小衣裳拿两套过来给方氏在枕头下压着?

想到方氏比从前乖觉许多,如今更是一心替侯府的子嗣着想,老夫人只觉得身上的伤痛立时好去大半。去二房的事也不提了,只催促着卫氏随樊妈妈朝点苍院去。

樊妈妈带路,没朝点苍院的后院走,反而在过了点苍院的大门之后直接把卫氏领到了卫文贤的书房。

大郎这是有事不能教母亲知道了!否则也不会通过弟妹搞出许多名堂来,应该是查出了什么罢。

卫文慧推门走进书房。

她的兄弟,整个安平侯府的主人,此刻,正身姿挺拔地坐在书桌后面。

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向她,面容隐在逆光之中,卫文慧看的不甚真切。

“这是侍卫连夜查出的消息,大姐看看。”低沉冷峻的声音让了解自个兄弟的卫氏心中一个咯噔,大郎显见是动了真怒了,当下也不耽误,拿起桌上的信笺仔细看起来。

越看越不可思议,越看越觉得心惊,等到从信笺上抬起头,卫氏觉得半边身子都是凉的,半晌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老二今个休沐,哪里都没去。白氏还在床上躺着,又是为了救母亲受的伤。想来想去还是得麻烦大姐跑一趟。”卫文贤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跑去直接问白氏么,卫文慧嘴里发苦,刚才还跟母亲提起白氏,若是知道这些事,母亲该有多伤心。还有文瑾,那样看重白氏,往后可怎么办。

对大郎消息的准确性,卫文慧没有丝毫的怀疑,大郎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可越是这样,她就越难以接受。怎么过了一夜就全都变了呢。

卫文慧抬头看向自己的兄弟,深沉幽暗的眼底是不容错判的冷酷杀意。当年,知道自己要嫁给魏童,大郎也是这样的表情,她一直担心拜堂的时候弟弟会跳出来把魏童砍了,等到自己生了第一个孩子,大郎见魏童是真心待她,那样的杀意才慢慢消散了。

“我会把老二喊来小酌几杯,大姐到了二房见机行事,我会让侍卫暗中护着你。”

“长痛不如短痛,这是娘从小教育我们的。”

卫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