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力雪橇不是起司的原创,因为雪面本就和海面很像,能在海里行进的动力,稍加修改自然也能运用在雪上。雪岂非不就是水?海岂非不就是水?不过是海水兑了许多其他的东西,变得看起来清澈,实则苦涩。
雪则不然,雪从天上来,将脏东西都压在下面,只要你不去翻,不去挖,雪就总是干净的。可惜哪怕是最轻便的雪橇,当它上面坐了两个人,放上了许多行李,又加装了一组转向装置和风力装置后,它的滑轨就不免会深深陷入雪中,翻开白色的波浪,将下面的冰层和基岩暴露出来。
不过和之前要用魔法来掩盖车辙不同,这次起司直接在雪橇的尾部加装了一个类似船舵的小轮,轮子中的桨叶将车下的积雪吹起,自动覆盖了显眼的痕迹。
风力雪橇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在没有了咒鸦提出其它意见之后。长夏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她很尊重起司的设计,因为她显然没有多少亲身乘坐高速雪橇的经验,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如海洋鱼类一般的流线型船身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在长夏的想象里,坐在雪橇上的过程应该是平稳且惬意的,她甚至已经在思考该和起司在路上闲聊些什么话题。可当风帆扬起,雪橇的速度渐渐带来了令人张不开嘴的风雪后,长夏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起司这次制作的雪橇很快,大概比他上一个雪橇的最高时速还要快将近一倍。你可以说他有些欠考虑了,但无法否认风驰电掣的速度确实可以让人兴奋,至少能够忘掉刚才的压抑。
离开灰塔之后,起司才觉得,那座塔楼的屋顶都修的太矮了,长久生活在里面,天空就会显得更远。安莉娜,银匠,回归的藏书,这些问题每一个都会让起司感到肌肉颤抖的紧张,因为他们都涉及到他最重视的灰塔。
这种紧张是无意义的,只会干扰理智的判断。所以他需要找办法来将其转化为其他东西,比如速度,比如肆无忌惮的呼喊。反正在这个速度下,他们也没法对话,起司索性将速度加到了自己可以掌控的极限,如一道光般冲过寂静的雪原。
“你过来的速度有些太快了。”
这是咒鸦在听到响动,走出避难所的雏形,看到起司时的第一句话。能被灰袍称之为太快,可见刚刚起司的实际速度有多么夸张,本该花上好几倍时间才能抵达的地点,在天黑前便已经到了眼前。
“还好,如果不是桅杆中间断了,速度应该能再快个几分。”
起司的兜帽挂在肩上,一头黑发经由强风和雪花的塑造变成了向后根根竖立的滑稽样子。不过从他的语气上看,他对此并不在乎。
“你是不在乎,眠者那个身板,这样下来…她不是眠者。”
咒鸦一开始颇为无奈的走向雪橇,眠者体弱这件事是所有灰袍都知道的,梦行者常年卧床,身体素质还能好才是怪事。
可当他看到躺在雪橇里的并非眠者之后,眼神立刻就是一变,而下一瞬,那眼神又有了一次转换。那是因为咒鸦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感到诧异。只见在那一路高速而来的雪橇中,长夏竟然安静的睡着了!
“我似乎听到她说风吹的很舒服,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起司也走了过来,刚刚他一直专注于驾驶雪橇,纵情在速度上,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唯一的乘客竟然在那急速中沉沉睡去。而且看上去还睡的颇为香甜。
“我猜猜,她是长夏对吗?除了她之外,应该没有谁能这么对环境无所谓了。可我记得你说要带回来的是眠者,难道这两个人你分不清?”咒鸦抱着手,等待着起司的解释。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等我们进去之后再跟你慢慢讲。你的进度如何了?至少应该有地方坐吧?不瞒你说,我现在整个身体都没什么知觉,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释放压力过后的起司说话也放松了很多。何况咒鸦还是他最信任的同门,两人之间的交流本就随意。咒鸦对此也见怪不怪,将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个哨子,之前拉雪橇的无头魔法熊就从雪堆里跑了出来,温顺的推着新雪橇朝一片看上去没什么异常的丘陵走去。
丘陵即是安全屋的基石,也是它的伪装。精于诅咒之道的法师都很擅长隐藏自己的住所,不是因为他们诅咒了发现的人,而是反过来诅咒了住所本身。
所谓闹鬼的老屋,无人的古堡,它们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曾经成为法师的居所,实力强大的咒术施法者甚至可以让人们彻底遗忘某些建筑的存在,消失于历史和地图之中。
咒鸦的堡垒自然也应用了这个原理,如果不以正确的方式进入,那这里就是一个丘陵,怎么发掘也看不到房屋。
“其实进入的过程本身就是受诅咒的过程,离开的过程则是在解咒。一般法师都习惯防备自己中诅咒,可是越是提防,就越找不到这里。”
咒鸦简单说明了安全屋的原理。这是很有必要的,要是不提前知会的话,就会出现其它的情况。比如虽然两人在交谈中已经走入了前廊,可推着长夏的无头熊却迟迟没能进来。
“啊,看来她不需要特意防备就能避开诅咒。我去把她叫醒。”起司一拍脑袋,他们本想不吵醒长夏,但那样她恐怕就只好和雪橇一起睡在雪地里了。
“不必,她不主动接受,我也能让她进来。”长夏对诅咒的抵抗显然触动了咒鸦作为咒术师的竞争心,他很想知道如果自己刻意要去诅咒长夏,这位掌握自我的女法师能否不受影响。
起司又如何不知道咒鸦的想法,考虑到这件事不会对长夏有什么伤害,他也没有阻止。只是自顾自的查看起刚开始修建的安全屋。几分钟之后,一副还没睡醒样子的长夏就自己走了进来。
“你醒了。他呢?”
起司回头眨了眨眼,对咒鸦没有跟着回来感到了些许困惑。
“他大概要在外面抓点雪冷敷一下,我刚才给了他一拳,可能打出了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