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面就要把人变成石头,这种招呼方式当然不友善。没错,石头,尽管金银这两种矿物都在人类社会中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和价值,但它们的本质仍然还是矿物的一种,用较为粗糙的划分方式来区别的话,它们就是石头。
银匠不是蛇发女妖,蛇发女妖会将看到的人变成石头,本质上是一种诅咒,那女妖本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如果一个很美的女人会把看到她的人变成石头,那她最引以为豪的美貌也就没了用处,甚至越是美艳就越是可怖。
银匠身上可没有这种诅咒,她眼眶里的银色义眼显然是受到她本人操控的魔法物品,所以对起司的石化也是基于敌意或恶意所进行的攻击。任何人用这种攻击来打招呼,都会被认为是宣战。
起司自然也没有别的误会,任谁都没法对朝自己捅刀子的人有什么别的误会,可他的选择不是立刻反击,或是做出逃跑的样子,而是继续停留在原地用一副风轻云澹的样子和银匠打招呼。
这么做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起司确实希望对方不要那么具有敌意,比如他担心自己在这里展开战斗会让安莉娜有所察觉,进而引发什么不可预知的结果。但很可惜,银匠的好奇心显然都用在了魔法方面,对起司的异常举动丝毫没有兴趣。
“卡哒!”
金属铠甲摩擦的声音随之响起,银匠高高举起被铠甲包裹的拳头,对着位于下方的起司勐扑过来。这一手足以令绝大部分灰袍措手不及,因为他们本能的认为那身铠甲不过是魔法防御的一部分,从未想过它们也有和金属铠甲同样的作用,那就是增强近身格斗能力。
正因如此,银匠的第二次进攻不可谓不高明,她这一拳的速度不会比法术慢,而威力自然也不会逊色于一般的法术,毕竟她拳头带起的破空声已经让人头皮发麻了。
越复杂的对决,往往越是缺乏对简单冲突的应对能力。设计精妙的棋类游戏往往抵挡不住掀棋盘的耍赖,这是因为战斗也好,游戏也好,人们在进入其中时难免已经给自己定下了一套规则,这套规则是双方可以接受并进行的原理,也是他们的共识。
能打破这种共识的人,会立刻取得丰厚的回报,然后遭到强烈的反噬,因为突破规则的行为会让人意识到,打破规则并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代价。或者说,在你的竞争对手卖的商品比你低价的时候,维持原有价格就变成了自杀行为。
不过,银匠的突袭还算不上无底线,这世上许多事情的规则都不能打破,唯有你死我活的战斗不会首先于此,因为它不是人类设定的共识,而是自然的选择,自然不讲道德。
偏偏不讲道德的不止有银匠一人,因为当她挥拳而来时,起司已经下意识的抡起了那根花椒木法杖。银质的优美护甲和长满锋利凸起的木棍之间谁给人的冲击力更强,这还真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桉很快揭晓,随着碰撞一起。
“砰!”
花椒木和白银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响动却像是两块沉重的金属块相互撞击。这也是当然的,莫要被灰袍法师手中挥舞的事物表象所蒙蔽,他们可以用魔法修改物质的性质,让木头和纯银变的比铁坚固并不是难事。
一击不中的银匠向后落回台阶上,但她的对手可没打算给她休息的机会。花椒木夹杂着沉重的风声,如砍刀般从上方噼下,然后击打在横在头顶充作盾牌的臂甲上。
格挡之后当然是反击,银匠试图在此挥出一记刺拳,可是起司却向后狠狠一拉,花椒木上的凸起像是一个个倒钩,卡着银质护甲的边缘,破坏了银匠攻击的架势。再一转眼,灰袍已经欺身而上,法杖转瞬间刺出了三次,目标分别是银匠的额头,左胸和小腹。
“叮!叮!”
银匠只来得及挡住头顶的那一击,另外两次突刺虽然没能击穿她的铠甲,可还是让她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本来在台阶上近身搏斗就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位于高处的那方看似占据优势,可台阶的起落都在背后,反而容易被绊倒或踩空。
不过银匠最大的问题还不在这里,她犯下的最严重错误,是试图用近身战击败起司,却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灰袍在近战上的本领本就在她之上。
这一局银匠显然是输了,可这也不代表起司赢过了她,即使他的法杖能将对方击倒在地,也终究破不了那一身纯银铠甲,就算能破了铠甲,还有一层灰袍。
想要靠肉搏的方式击败乃至击伤一名灰袍法师,难度非常高。所以起司并未乘胜追击,他只是默默收回法杖,看向银匠。他没有去问对方是否愿意交谈,因为那只会激起更强的反抗情绪,所以他不仅没有向前逼近,反而先后退下了两个台阶,不愿继续冲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可那又如何呢?灰袍们都是一群自己拿主意的人,他们认定的事,很少会因为外力轻易改变。所以当银匠冷哼一声,纵深跳下螺旋台阶的时候,起司并不感到惊讶或可惜。他也知道银匠绝不会死,甚至都不会受伤,她只是不想再和自己过多纠缠。
这样也好,起司也不知道他到底要银匠做什么,纵使银匠愿意交谈,内容也不会有什么突破。比起这些,现在还是尽快去见安莉娜,从她口中了解灰塔的局势更为重要。
有了刚刚的遭遇,起司现在的心态倒是好多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人总可以将压力以某种方式发泄出去,暴力作为其中之一虽然不可取,但非常有效。
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起司开始利用台阶上的魔法进行转移,继续这么徒步走上去,天知道他还会遇到什么,如此遭遇,一天有一次就够了。但天总是不随人愿不是吗?与银匠的遭遇不只是插曲,它更像是乐曲序章的前几个小节,暗示着即将到来的发展。
十二步之后,起司已经站在了塔顶观星室的门口。这里曾经只属于第一灰袍,如今已丧失了原本的神秘感。不管起司承不承认,从他对到这里来找安莉娜毫无心理负担的那一刻起,他内心里也没有承认对方的继承人身份。
有这样想法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因为他一站定,就已经能感觉到观星室里多股运转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