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林投下的阴影哪怕走出它的实际范围也没那般容易摆脱,起司也没有着急摆脱的意思,他带着尤尼和聘威坐在森林边缘的巨木树根上休整起来。
半恶魔扛来一大块木头,徒手将其撕成木柴,看得出来在古墓里的战斗并未让他尽兴,恶魔的战斗欲望就像时间翻了几十倍的人类肾上腺素状态,一旦唤醒就很难结束,在那之前他们会用尽办法倾诉自己的暴力欲。
好在聘威在保留了这种特质的同时也对它做了调整,让原始的狂暴不至于轻易吞没自己的意识,当他将木柴制作完成,内里燃烧的火气也消散的七七八八了。半恶魔对着木绒吐出一口热气,火苗应声而起。
起司随手在升腾的烟气里一搅,那些灰尘便不再向上飞散,转而落入他手掌里敞开的布袋。灰尽同样是可用的施法材料,加上收集时只要够小心甚至还能保留不少的余温,对于有能力驱使它们的施法者来说,随身携带一些总是没错。况且,他也不放心在这里随意的生火,那无疑是在升起狼烟,告诉别人这里有懂得使用火焰的生物存在。
“收拢灰尽的咒文我现在教给你,接下来的法术由你来维持。它们可以作为有效的干扰手段,你身上也最好带上一些。”
起司看到了尤尼脸上的疲态,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不论是在这里还是他们想要前往的北地,绝对的安全都是奢望,灰塔现在的情况令人担忧。在这种时候,年轻的学徒能多学会一个自保手段都是好的。
在灰袍师徒教授收集灰尽的法术时,聘威已经熟练的从行囊里拿出了锅子,挑了几根还算结实的木头搭成了建议的烹饪架。在奔流城的生活经理令曾经茹毛饮血的恶魔变成了讲究的厨师,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会仔细的烹饪每一种食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世界,对于聘威来说,烹饪就是如此,通过将原始的食物加以加工,他身上属于本能的狂躁渐渐褪去。
“唔…这里是哪里…”在三人各忙各的时候,可怜的噶卡终于睁开了眼睛,它有些茫然的看着远方清澈的天空,那里没有参天的巨树,只有仿佛没有穷极的穹顶。
据说从来没见过天的人在看到它时会感到恐惧,因为无极限的天简直就是未知的象征,地上的人是依靠着习惯才学会了与上方的巨大未知和不确定共生共存,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少数狂人担心某天天空会塌陷下来。
“欢迎来到外面的世界。放心,上面那个蓝色的海洋不会把你吸进去,也不会塌下来。”起司此时已经教完了咒文,留下尤尼自己练习尝试。他来到噶卡的身边,视野里有遮挡物让毛怪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我出来了…可…这之后呢?”惊讶,紧随而来的就是茫然。噶卡终身都在寻找着离开那片森林的方法,它从路过的巨龙口中听到过关于外面世界的描述。但当这个世界真实的将它拥入怀中,它却手足无措。
“恐怕这是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生活在这片天幕下的人靠着同族构建起所谓的社会,将自己的生命安顿其中。脱离那些框架,他们也不会比你更清楚自己该如何面对这片天地。我原本可能会邀请你跟我同行一段时间,希望你有想法。但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太过危险,我不能这么做。当然,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暂时的居所,虽然那意味着要返回森林,不过你随时可以离开。”
“我要想一想。”噶卡看向森林之外,它对哪里一无所知,未知意味着危险,脱离身边的人类,它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背后的森林相对熟悉,可它真的愿意接受这种折中吗?
“是要想一想,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些建议。在那之前,不妨先吃点东西。我敢保证你没有见识过有这样手艺的恶魔。”起司耸了耸肩,夸张的吸了一口空气中开始弥漫的香味。
“已经不是了。我现在不属于他们。”聘威一手拿着汤匙纠正道,看起来他很在乎这个问题。而起司自然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一下子向噶卡解释何谓恶魔又何谓半恶魔实在太过于复杂了。
灰袍低头表示歉意。严谨的思考态度让起司对指出他论述漏洞的人不会有什么抵触,哪怕他自己也清楚这个漏洞,“这是自然。现在的你确实与以往不同。”
其实聘威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只要你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再不深究恶魔的出身,这位大厨就很乐意和你和善的交流。
不过起司清楚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过去有时是太阳,从背后照亮前路,有时是鬼魂,无法摆脱阴魂不散。聘威在假冒威道时做过的事不会因为改名换姓就从他的记忆力消失,他迟早要面对那些旧账。而那就和起司没关系了,他还没愚蠢到想去用自己人类的价值观去改变一个前恶魔。
食物很快出锅,经过几味香料的处理,简单的肉汤也可以让人大呼过瘾。几人安静的享受着难得的美味,感受着热量和活力顺着食道流入肠胃,散入四肢百骸的温暖。
“先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给起司盛着第三碗肉汤的聘威随口问。
“巨龙身上的东西在脱离自身之后会保留部分特性,但也会消失部分。不巧的是,我们需要容易消散的那些。所以最理想的情况是我们能找到一头离巢的巨龙,去它的巢穴里看看有什么能用。运气差一些是找到再沉睡中的家伙,从他们身上直接获取材料。后者风险会几何倍的提升,不过前者也不见得安全。和龙打交道就是这样,提心吊胆是常态。”
法师接过肉汤,说出了队伍下一步的计划。这也是为何他拒绝让噶卡同行的原因,对于这只毛怪来说,未知的危险和直面巨龙相比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