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的提醒完全正确,当他们进入这座沉睡许久的迷宫,那些弧形金属墙壁便开始以高昂的情绪表示欢迎。它们起初只是缓慢的转动,像是太久没有活动的齿轮在重新适应锯齿上传来的动力,当它们越来越快,越来越顺畅的开始移动,低沉而令人不安的声音便响彻地底。
灰袍很快意识到,在这里无效的不仅仅是惯性,很可能还有他刚才的提醒,以如此高速移动的墙壁不能再简单的当成是阻隔物,如果被正面撞击,所受的伤害绝对是无法让人再笑出来的。
“必须做出准备。如果等等墙壁故意向我们撞过来,不要试图和它们正面对抗,让它们得逞就好。聘威拿着这个,尤尼拿着这个,至于噶卡,你就近爬到一个人的身上去。有它们作为信标,不论到那里我都能找到你们。”
灰袍将黎明之息交给半恶魔,将炼金骰子交给学徒。这两件为他带来最多便利的魔法造物已经与起司自身产生了某种深刻的联系,就好像战士会熟悉他的武器,乐师会熟悉他的乐器,靠着这种熟悉,他可以找到它们。
“老师,这真的有必要吗?”尤尼不理解起司做出的判断,那些墙壁现在看起来还是无害的,只是在尝试通过改变结构来迷惑他们而已。
“希望它没有必要吧。在这里变的更狂躁之前,我们要尽可能的抵进核心区域。跑起来,之后有时间休息。”
灰袍没有详细回应学徒的问题,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来不及。从墙壁的变化速度中,他读出了一种趋势,一种让事情朝可预料的糟糕境遇发展的趋势。现在是要分秒必争的时候,快半秒,也许就能挽救掉落的杯子。
信任是无法在旦夕之间建立起来的,同样也不会在旦夕之间崩塌,否则就不会有人在遭受背叛之后还对背叛者的所为感到不敢相信。起司是值得信任的,这一印象对于尤尼和聘威来说早已无需多言,因此当灰袍开始朝前奔跑,另外两人也无声的迈开步伐,同时手里握紧了那两件魔法物品。
从众也是一种信任,因为信任大部分的选择而从众,相信自己的同类和同行者,这是某种意义上的生物本能。因而噶卡虽然迟疑了半秒,可还是跟了上去。
没有鞋袜保护的脚底踩在带有起伏的金属地面上绝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不提触感上的疼痛,光是阴沉的温度顺着脚心沿着脚踝向上攀爬的感觉便足够让人不适。
起司不得不放低奔跑速度,将精力的一部分放在观察前方道路上,他害怕因寒冷而麻木的脚会意识不到疼痛,那会让自己的血液流到地面上而不自知。血液是施法的最佳材料,拿到一个人的血,就有无数种法术可以凭空作用在那人身上,坟墓不是有理智的施法者,但把血液留给它仍然是危险的。
“尤尼,记得我教你的吗?”奔跑中的灰袍虽然加重了呼吸,却还能口齿清晰的说话。这是必须的,否则跑动就会成为施法的阻碍。
“血和眼泪,唾液和毛发,它们只能存在于我们的体内和体表。”尤尼没有思考就立刻做出了回答,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和老师同样的事。
“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起司嘴角带着笑意说完这句话,耳后紧接着就是一声呼啸,就像他之前说的,这座移动的迷宫想要拆散他们。
尤尼的身体素质在几人中最差,会第一个被隔开毫不意外,不过只要学徒能够恪守那些底线问题,不犯下大错,他挺过这一关的机会还是有的。
“我想不需要我们去找他了,对吗?”聘威看了眼身后的墙壁,刚才还来势汹汹的金属墙面现在稳得好似生了根,一动不动的分隔开两边的人。
起司连回头去看的动作都没有,反而加快了脚底的步伐,去找失散的成员不能让谁获得安全,关闭这座迷宫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继续。”
分割尤尼是简单的,分割聘威和已经明智的爬到他身上的噶卡却很困难。半恶魔伪装人类的经验让他可以灵活的运用现在的躯体,靠着过人的反应能力,和体内热量带来的肌肉力量,每每墙壁接近时,他都能先一步以体操般的动作避免起司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几次尝试之后,迷宫好像也明白了这样做毫无意义,转而把精力放在阻挡队伍前端的灰袍身上,大量墙壁堆叠起来,试图让起司无法前进。
然而现在的起司已不同于几天之前,在那双灌注着魔力的蓝色眼睛注视下,运动流畅的墙体一进入视线便开始减速,好像下方的轨道生锈变形不再能够通行。取代迷宫的控制权,随意移动墙壁的能力,起司是没有的,若只是让它们的移动轨迹受到干扰,他还可以做到。
“墙壁不能阻止我们,你还有什么其他本事吗?”蓝眼睛的法师低声说着,像是在对这座迷宫发出挑衅。
奔跑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冲在最前面的起司能看到许多地方的地面和墙壁还处在半休眠的状态,或许这座迷宫最终会呈现出极度复杂的形态甚至派出士兵,但那需要时间来布置,在那些复杂结构被展现出来之前,冲刺前进的人早就抵达了终点。
这种对于迷宫来说近乎耍赖的破关方法引来了更加强烈的反击,如果迷宫自身无法抵挡入侵者,那陵墓就会派出更高级的防御机制。就好比人体,当有病毒突破了消化道和呼吸道的阻隔进入身体内部,清除它的白细胞便随之而来。
“右前方两个,应该是匆忙制造出来的士兵,还没有形成规模就被拿来拖时间了。你可以处理掉它们吗?”
聘威抬眼看了看起司所说的方向,两个高大的黑影在墙壁的变换间若隐若现。半恶魔双掌发红,两把武器呼之欲出,“没问题,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