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溺亡者(1/1)

罗素跟在罗格罗的身后,准确的说,是他被两个壮汉架着抬在审问师的身后。这时的密探就不得不感谢对方残破的身体,如果罗格罗健步如飞的话,那他就是被拖着前进也要再少掉半条命。

可当他们来到另一个房间,密探的这种庆幸就灰飞烟灭了。在这个通风条件极好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香气,肉被烤熟的香气。

但这绝不是为罗素的晋升准备的庆功宴,因为这个房间里除了椅子之外,就只有两样东西,中央的炭火盆,和四周形状五花八门的烙铁。

罗素知道烙铁,那原本是用来在牲畜身上留下标记表明主人的东西,但它很快就因为令人畏惧的特性变成了某种刑具。

他从未想过,烙铁的形制可以有那么多种,甚至不仅仅是平面的,他在那些令人畏惧的器械中还看到了专门贴合人体曲线所打造的带有弧度的种类。

密探想象不出是何种邪恶之人才能产生制造这些器械的想法和点子,又是何种邪恶的动力驱使他将其付诸实践。他敢说,这里面肯定有魔鬼的参与,只有沉迷于惨叫和折磨的魔鬼,才会有这样的恶毒灵感。

“欢迎来到烤肉房,哦,它本来有个更正式的称呼,但后来我们都这么叫它。主要是因为,这里的气味实在是散不出去了,如果你仔细观察,可以看到这里的每一块石砖的砖缝里都有些油脂。清理起来简直令人发疯,所以在第三个清洁工真的发疯之后,我们就放弃了清理的打算。”

两个壮汉发出沉闷的笑声,他们好像对罗格罗的幽默很满意。但罗素并不觉得那是幽默,他也不觉得哪里可笑,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一下子都变得冰凉,那些铜环打出的窟窿没有那么疼了,一点也不疼。

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一直昏迷下去,省的醒来要面对这一切,为什么,他没有直接死了呢?

“你的脸色很难看,太冷了吗?也对,这个天气再加上一桶井里打出来的冷水,哦,真不像话你们两个,真不像话。没关系,这里有火,我们可以边烤边聊。”

看来你是那种会对自己的烤肉说话的人。罗素在肚子里非议道,但也只能在肚子里非议,他没有勇气开口,真的,一点勇气都没有了,它们就像完全没存在过一样。

可那又如何呢?难道世界会因为你的崩溃就对你网开一面吗?难道你对着天空大喊够了就能停止悲剧的发生吗?没有那回事,从来没有。

两个大汉将罗素压在椅子上,然后去为罗格罗搬来另外一把。可见这个房间原本不该有第二把椅子,因为坐着,是没法把烙铁杵到人身上的。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如此体贴我这个残废。你看,罗素师傅,我们的部门没有你想的那么冷血,我们之间充满着礼貌和友善。”

罗格罗带着灿烂却渗人的笑容做到那张椅子里,隔着炭火盆,与罗素面对面。如果罗素还有力气,他会试着将火盆踢倒,看看能不能烧了这个该死的驼子。

“把火焰点起来吧,你们看,罗素师傅都开始发抖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我们的热情在哪里?我们的好客在哪里?哦,这世道就是这样变的糟糕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密探咬着牙说出了这一句话,它用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说完后罗素整个人仿佛都黯淡了下去。

罗格罗眯起眼睛,真的那只,然后露出满嘴的黄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罗素师傅,我以为你今天都不会再说话了呢。好,真好,你确实不凡。”

火焰,在白灰色的炭块中升腾,暗暗燃烧。两人之间的空气被热力扭曲,面目随之变的不真切,像是隔着褶皱水面看到的倒影。

“你问我要干什么?嗯,客观的说,我要在你身上用这些器具留下几个痕迹。不过,请你相信,这不是出于恶意。首先请允许我像你介绍我正在任职,以及你将要任职的部门,我们的诞生和使命,历史与责任。可以说,我们本身,就是密仪精神的体现,我们是已死之人,行走的亡者,我们是,溺亡者。”

驼子在说出溺亡者这三个字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在那个瞬间,他不像个屠夫,仿佛重新变回了法师,但很快,随着他继续开始叙述,屠夫又回来了。

“在过去,这座城市里出现过巨大的错误,我们的研究让我们发生分裂,危险的试验几乎要将这座城市抹平。那段岁月被我们称为黑暗时期,我相信你已对它有所耳闻,其它五个学派的学徒都不会学习到有关那个时期的知识,只有我们,密仪记录它们,密仪知晓它们,密仪保证黑暗不会再度袭来。”

“若说我们的脑子比禽兽有什么优秀的地方,就是在总结教训时更加深刻和复杂。黑暗时期的产生促使整座城市开始反思,我们到底在追求着什么样的未来。魔法这门技艺,到底意味着什么?当然,这种问题不会有答案,如果有,那这里也就是另一个平庸的城市。没有答案,本身就是答难。也只有这个答难,才能让这里冠以万法之名。”

罗格罗的语气带着三分戏谑和三分肃穆,这两种矛盾的情感在他的话语中同时存在。

“但回答需要证明,维持需要基础。我们就是这座城市的基础,溺亡者会不择一切手段的抓住所有能让自己活命的东西,不论用什么方式,这座城市有继续存活下去的意义。因此我们出现了,我们是不存在的部门,专门处理危险研究和禁忌事宜的部队,我们是审讯者,杀手,间谍,一切不能放在阳光下的东西的集合。”

“你是否觉得我的样子很恐怖?呵,你若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恐怕会更加害怕。别的不说,我的这只眼睛,它是被一只深渊恶魔吃掉的,在它用那该死的细长的口器咬碎眼球将它吞咽下去的时候,那颗该死的眼球还在我的眼眶里!我宁可它把它挖出去,真的,那会好很多。”

颤抖,不知何时停止了。罗素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驼子,对他所讲述的事情感到震惊的同时又感到了某种释怀。

为什么,密仪是六大学派中人数最少的呢?为什么,密仪学派中有相当一部分的成员总是不知所踪?为什么,这座城市的治安手段如此简单甚至幼稚,却可以保证其继续运行下去?

这些问题一下子就有了答案。因为有人在不断的剔除掉这个巨大的活体城市中坏死的部分,就像身体里的免疫系统,它们会以自己的死亡为代价,让坏死停止蔓延。

“一个空有头衔却人尽皆知的人不能算作真正的密探,真正的密探,总是以另一幅面目示人。加入溺亡者,你之前的人生,就会变成伪装,这很残酷,但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是晋升,它不可违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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