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注意到了一件事,就是老人在用出吹动沙尘的法术时没有做出任何施法准备,他的施法方式和起司自己是一样的,换句话来说,对方也是一名织法者。
而这会改变这场战斗的性质,因为在寻常法师之间的战斗,更多比拼的是经验和知识储备,谁准备的更充分,肚子里的法咒能应付更多情况,或是头脑中对战斗有着更加敏锐的把握,谁就能占得先机。
但当交锋的法师都是织法者的时候,情况就会发生改变,因为织法者对魔法的认识已经不再局限在条条框框的咒语里。
织法者之间的较量,更多的是施法资源上的争锋,谁有更多的资源,谁就有更多的手段和余地。不过在这个层面的较量中,起司显然已经天然的落入了极不利的境地。
他手头的资源非常有限,还身处一个陌生且充满敌意的环境,与之相对的,对方的资源可谓是滔滔不绝,如海浪般此起彼伏,才用壁画战士打了头阵,转手就能再用它们的残骸再次发动攻击。
若是说,刀剑和士兵尚且有形有体,可以阻挡规避,可当薄浪般的黄沙掩来,却是真真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何况,对方说了这些沙子上的魔法与黑魔法有关,而黑魔法往往会对生物的身体带来极大的破坏,如果被这股沙子淹没,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黑魔法这东西往往见不得光,那些偷奸取巧的法术总是取用旁门左道,难免会沾染不净之处。灰袍将提灯打开,反手将它按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接着整个人盘膝坐在灯后,一手按着提灯的顶部,一手扶着自己的膝盖。
刹那之间,黎明之息里绽放出一缕晨光,这晨光所到之处,黄沙尽皆停止不动,像是匍匐在国王脚下的臣子。
“哦?”
池水中的老人再次发出轻微的惊叹,他本以为起司身上除了灰袍之外只有些凡俗的小物件,毕竟魔法道具并不是给法师用的,法师们比起死板的物品,更喜欢自己用法术解决问题。
但起司手里的这盏提灯显然不在此列,或者说,它不完全是一盏简单的魔法提灯,作为魔法物品,它居然可以和起司的施法完成互动,这是极为难得的。
要知道,大多数魔法物品在被制造成功之后就已经变成了一件不可更改的工具,持有它们的人最多是学会如何高效利用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带着魔力的黄沙确实在黎明之息的照耀下被迫停止了,代价却是起司不得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持续维持阳光的照射。
看起来,现在是起司用一招破了对方的一招,但实际上灰袍已经落入了绝对的劣势。理由很简单,他必须要盘坐在提灯面前才能保证黄沙退避,可老人在吹出那口气后就不必再去管它,只要此时老人再出招,起司就必须要在硬接和放弃施法将黄沙放过来之间进行二选一。
以此来说,这场对决他已经是输了,因为以老人的本领,胜负顷刻可定。
果不其然,在起司苦苦支撑的时候,对方再次抬起一根手指,一些池中的液体像是活了一样蔓延而出,在黄沙之上悠然的蠕行而过,显得极为粘稠。
不需要谁来提醒,那液体里蕴含的魔力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它们在灯火的照耀下甚至发出了如玉石般的光芒,美丽而致命。与黄沙的来势汹汹相比,这些溢出来的水滴缓慢而柔和,但它们有着一种坚决,仿佛即使是在它们面前立上几座城墙,它们也能顺着城墙的缝隙穿过来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起司的眼睛盯着那些水滴,看着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凯拉斯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尝试阻拦时,灰袍突然站了起来,迈过地上的黎明之息,大踏步迎向那些水滴。
于是灯火黯淡,黄沙来袭,起司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向前方,伸手一把将水滴抓起来,接着按进了流到自己脚下的黄沙里。
“咕噜噜!”
液体沸腾的声音从沙子中传出,那些已经和起司相接触的黄沙骤然停住,从内部开始翻腾出许多黑色的粘液,那些粘液在沙子的表面变成泡泡,泡泡胀大,最后破裂,化为一股青烟升入空中消散不见。如此之后大概三分钟,黄沙和水滴,一者安静了下来,一者消失不见。
“好。”老人缓缓的说出这个字,之后便没有了行动,缓缓放松下来。起司将手从黄沙里拔出来,可以看到手部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烫伤痕迹。
“还要继续吗?”
灰袍盯着对方问出了这个问题。几番交战已经让他肯定,自己在这里是绝非老者敌手的,眼下如果真的要和对方拼命,他就不得不动用另一股力量,虽然这样有违他的本心,可如果不这么做,他和凯拉斯很可能会交待在这里。
归根结底,作为弱势方,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了不了。我知道你手里肯定还有底牌,作为一个这样程度的法师,真被逼急了总能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没有见识它的想法。况且,强行将我的两个法术糅合到一起进行抵消,对你的负担也相当大了吧?你的那两只手,最好暂时不要再碰什么东西。我们的手可是很重要的。”
“多谢您手下留情,我自认在法术造诣上确实不如您。”
起司这句话并非虚言或谦辞,看起来他这次失败的原因是在地利问题上吃了大亏,在别人的主场作战。但只有灰袍自己才知道,这个房间有多么恐怖,简单来说,就是在老人用他的法术触动这里的资源之前,起司根本无法观察到这些资源的存在。
对于他来说,这里空无一物,而即使是落入他人的圈套,以起司的能力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分析出房间的某些端倪才对。因此,不是他破了这局,而是他根本连入局都没入。
“能意识到这一点,本身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你才多大的年纪?虽然克拉克的训练让你的知识量远超同龄人,但我可比你多活了两三个世纪。我们这些可怜的人是没法像巨龙那样睡过去的,我们必须要面对每一次日落和日出,忍受所有的情绪和肉体感受的折磨与煎熬。现在的你不如我,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