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仔细想,眼前的老人行将就木,虽然估计他在几年之内还不会死于自然寿命所限,但也绝不会分出生机去制造士兵。那么这些士兵体内的生机来自谁呢?
外面那些生命学派法师吗?不太可能。首先是那些人多半不知道壁画士兵的存在,这位老人显然是整个学派最深层的秘密,恐怕除了极少数法师,别人根本不晓得在学派代表之上还有控制者。
而从活人身上摄取生气,那股生气很难不和它原本的所有者产生呼应,这绝不是隐秘之法该有的样子。
同理,这些生气同样不会来自其他法师,施法者对自身的状态是很敏感的,如果从自己身上流出的生气被其他人利用,不管相隔多远都会有端倪浮现。
那么,这些生气来自于这座城市里的那些普通人吗?要取得他们的生气倒是不难,问题是万法之城有明确的规定不允许以人作为法术的试验对象,因此从活人身上提取生气的行为自然也是禁止的。这也是当然的,要是法师把常人当成素材,恐怕没多久他们就只能自己来处理这里的一切了。
不过,规矩上的限制对于老人这样级别的存在也不见得有用,他还是有办法能收集到普通居民的生气的。但那样的话,收集来的生气真的能以如此少的量带动这种等级的壁画战士吗?
要知道,生气虽无好坏之分,但不同人的生气是会有不同状态的,血气方刚的少年和垂垂老矣的暮年,经过锻炼打磨的战士和久坐不行的文员,流转在他们体内的生命活力自然有所不同。
更别说,人与其他智慧生物或动物之间的差别了,这就好像不同生物之间的血液不能相互通用一般。
而能够以如此少量的生命力驱动一具完整的魔法战士,就算构成这个法术的施法者手段再精妙,它的源动力也必须具有过人之处。单单依靠普通人身上的活力是没法做到这个比例的,而且活人的生命力很难保存,它们会自然的逸散。
毕竟在活物的躯体中,生机是不断涌现的,在死亡来临之前,生机就像泉眼里的清泉般从五脏,四肢,骨骼中发源而出。可反过来看,这也意味着上一刻的生机在下一刻就可能随着吐气离开人体,消散于空气。
壁画战士体内没有容器来限制那道生气的流散,单靠黄沙和颜料可困不住无形无体之物。换句话说,凝聚在一个形体之内,本身就是那些生气的特性。
会凝结在一起不愿散去的生气。起司的眼睛里闪过了什么,他想到了一个符合这个条件并且和可能与生命学派有关的可能。而如果他猜的没错,眼前的危局顷刻可破。
“问你个事,凯拉斯,你会唱歌吗?”在对手一步步紧逼的危机关头,起司突然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对站在他身侧准备战斗的同伴说道。
凯拉斯瞥了灰袍一眼,不过出于信任和老练的心态还是回答道,“会一些,我自然学过乐理,教我的还是个精灵,不过后来他说的太长太杂,我就没听下去。”
“好极了。等下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标准音,精灵的就行,我需要它作为施法材料。你能唱的越长越好。”
“明白。但你确定靠声音能打败这些东西?这也太诡异了一点。”
凯拉斯跳到一名壁画士兵的肩膀上,试着用利爪撕开后者的喉咙。但是一爪子拍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的指甲一阵生疼,同时还被后者的武器扫到,无奈只能退回原点。在他看来,这些士兵如果不取巧的话,是非常难战胜的。
“别管那么多了,唱吧!”
起司说完唱吧,手指快速的比出几个手势,嘴里也默诵了几句咒语。声音是凯拉斯发出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是有方法可以阻止它成为法术的媒介,但在此时此地,老人既没有做出阻止的动作,也没有打算破坏施法的意图。他好像也很好奇起司到底打算怎么脱离险境。
“啊~”
怎么说呢,凯拉斯的声音谈不上好听或不好听,这主要也是因为起司告诉他只需要发出标准音就可以了,没有曲子,没有起伏,在平直的声线里自然也不会有感情。不过就是这样单调的声音,随着灰袍的手指在空中来回拨弄,却开始发生了某种变化。
一个声音,变成了三个声音。
“继续,别停!”
起司注意到猫妖精在对自己的声音感到疑惑后立刻开口说道,这个法术需要一个长久稳定的声音,通常来说用乐器的效果会更好。
但现在也只能将就了,况且起司自己在音律上的认知也并不算丰富,除了基础的知识之外,就只有在溪谷城的那段时间听爱尔莎他们唱的北地民谣和带有地域特色的曲子了。
好在这并不是真的考验施法者的乐理,他是在施法,法术本身是有一定的构成方式的,只要达到了这个范围,它就会起到效果。
“啊~”
歌声在持续,但已经听不出它和凯拉斯之间的关联,起司的魔法调整且分离了单一的声音,将它变成了复调和弦。现在那些声音重合在一起,混合为一种让人觉得崇高且神圣的响动。
这本是用来安葬死者的法术,它脱胎于某地的习俗,在那里死者的棺椁从下葬到封土的过程中都需要有许多人在旁歌唱,他们相信这声音能化解掉亡者对生时最后的不舍,安心的迎接死后的世界。因此说它是法术主要是体现在它可以从单一声线中扩展出和声上,最终呈现的曲子并非法术本身。
不过,那也足够了。在安魂音乐的哼唱中,那些靠近起司的壁画战士逐渐停下动作,安静的矗立在原地。慢慢的,最早停步的士兵开始崩解,而后它们就如骨牌般化为细沙,仿佛有无形的涟漪在从进到远的将它们逐层摧毁。
“坚持住,马上就结束了。”
要一口气发声这么久,不管是人还是猫都很困难。凯拉斯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但是现场还有至少一半的壁画战士没有崩解,因为距离的关系,想要令声音真正对它们起效需要更长的时间。
“不必了,让他停下吧。这一局,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