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在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之间。凯拉斯又一次从树洞里钻出来,理论上现在的他应该身处人类世界。问题是,周围的一切都让他陌生,没有人类文明或其他任何类似生物文明的踪影。
有的,只有一片暗蓝色的森林,这片茂密的丛林带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令猫妖精不寒而栗。他轻呼出了口气,再次拿出那张树叶地图,上面的第二段文字随之变成可以被识别的模样。他倒是很想看看现在的天色,但那势必会浪费时间,很可能还会引发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还是别绕远路了,反正就算见到了天空,也分不出来究竟是哪一天的。每次进入奇幻通道,穿越者的时间就会和两个世界产生微妙的错位,这种无规则的变化相当诡异,甚至有的人会在一连串通道穿越后惊讶的发现,自己在一侧的时间中只过了仅仅几秒。
但与之相反,和通道的神奇相对的,是使用者的身体负担。妖精天生就对奇幻通道具有适应性,可饶是如此,在再次返回人类世界后,凯拉斯用来恢复状态的时间已经是他初次使用通道时的三倍了。
习惯性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飞燕剑和蜂妖的毒牙都状态完好,看起来它们都会是这次冒险中可靠的伙伴。凯拉斯活动了一下脖子,在这片散发着幽蓝色光辉的树林中开始了移动。并迅速察觉到了问题,这些蓝色植物,似乎在蚕食他。
不是物理上的,而是更不易言明的方面,简单来说,在这些蓝色草丛中移动需要消耗的体力,是正常情况下的三倍甚至更多。如果换个人来,可能会将这归结于疲劳或其他原因,但老练的战士对自己的体能都有着非常清醒的把握,不会出错。
那么该怎么办呢?是不管这种异常继续前进,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林地?还是暂时停下脚步,尝试着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凯拉斯的眼睛扫过身边的植物,这些高度大概在成年人膝盖左右的草丛对他来说已经可以没顶,一路上他不得不用长剑劈出一条道路来前进。可到目前为止,除了颜色,它们没什么不对劲。
稍微思索了一下,猫妖精决定不在这里浪费体力。不论他能否破解这里的怪异情况,已经损失的体力是回不来的,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快速离开这里,去妖精界修整一下然后继续赶路。只要不再碰到什么麻烦的话。刚刚在白桦林中经历的战斗已经出乎了凯拉斯的预料,他不想再碰上什么无法交流的对手。
“咔唦”草丛被压低的声音让凯拉斯警觉起来。从树叶地图上的指示看,这片森林应当是无人居住的,也没有守门人,之前他还不太能理解,在见识过这些蓝色植物带来的诡异体力消耗后,他开始意识到这并非偶然。
那么,在这片林地中,是否存在着其它生物呢?至少,寻常的走兽飞禽,应该不会选择此地才对。
“咔唦”声音,离近了一些。脚步完全停止,剑身低垂向下,剑客将自己的感知能力完全发挥,力求尽可能快的判断来者的位置。他的目光扫过草丛,试图寻找不一样的色彩和形体。
不过他更希望的,是制造出了声音的对象自己离开,避免可能的冲突。离下一个通道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他不想再生事端。
脚步声,好像消失了。凯拉斯的神情没有因此放松,反而变得警惕起来。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留下的痕迹,顺着它,任何生物都能找到自己的存在。
但此时再想躲入草丛已经晚了,因为势必会发出声音,再说草丛里并不适合长剑发挥,与其如此,不如在此迎战。
他没有等很久,随着黑色的细线从草叶的间隙中伸出,猫妖精以为自己遇到了某种蛇类。然而随着更多扭曲的肢体从草叶间穿过,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份地图,真的没问题吗?若这里真是人间,为何会有这般怪诞扭曲之物?
那漆黑蠕动的躯体根本没有任何自然生物的样子,更像是从噩梦里逃出来的恐惧概念的集合。在近距离没防备的看到这种东西,凯拉斯握着剑柄的手都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开始颤抖,他想要移开自己的视线,却发现像是中了魔法般动不得分毫。
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得存在,是隐藏在三层阁楼上的蠕虫子嗣,但那时由于身边有伙伴,加上那个子嗣只是为了收集能量而存在的肉体存储器,给人的厌恶感并不这么强烈。
现在看到的这个,压迫力比不上蠕虫子嗣,更比不上子嗣背后的那盘踞在天木上的怪诞邪神,但它同样具有着异常的冲击力,并且在此之外,还有些熟悉。是的,熟悉。凯拉斯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或它的同类,但他确实从其身上隐隐约约有一种亲切感,怪诞的亲切感。
那怪物朝着凯拉斯爬行过来,可能爬行这个词用得不准确,因为它并没有能被称为脚的肢体,也并非以蛇那样的方式移动,而是在用一种凯拉斯理解不了的方式前行。具体的表现,就是他每次眨眼之后,都会发现那怪物离自己更近了一点。这样不行,不管它是什么,必须离开这里。
猫妖精咬住牙关,试图重新唤起自己身体中的力量,有那么一秒钟,他成功的将飞燕抬起来,对准了敌人。可下一秒,随着扭曲怪物的身体里张开一万只眼睛,不,那些不是眼睛,是某种拟态器官或是图像花纹,像是孔雀背后的尾羽,像是水中的涡流,像是夜晚群星之间深邃的黑暗。
危险,极度危险,尽管意识清醒的认识到面前的东西比他以往接触过的全部敌人加起来还要富有毁灭性,可凯拉斯的肉体却像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保持着举着剑的姿势不为所动。
那一万只眼睛都在盯着他,一万只眼睛里又有一万张嘴,一万张嘴里又有一万颗心脏像花朵般裂开,裂开的花朵里是无法理解的景象…
就在凯拉斯的意识即将崩溃的时候,他听到了哭声。怪物,在哭。它没有伤害猫妖精,而是在他的身边发出痛苦的啜泣,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从陌生人那里看到了自己父母的痕迹。
猫妖精恍然间取回了他身体的控制权,将武器略微朝下但没有放松戒备,他还没蠢到会和一个这般的怪物共情。面对怪物,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个词,
“灰袍。”
再然后,怪物就不见了,只有一只灰色的,让人看不清无关和身体细节的幼猫出现在他的面前。
它还是让人不太舒服,但那种熟悉感更具有指向性了,这怪物身上,有起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