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神龙见首而不见尾。
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法,一者攻于城府,一者寄于修行。
前所言者,为城府之神龙,此龙之神,在于不测。换言之,这条龙要想被世人当做神龙,重点在于藏,见头而必不见尾,见鳞而必不见爪,它总是披着云霞,露出一点点线索,让人浮想联翩却不敢断言。这是说神龙真的那么神吗?非也,只是无人知晓它真正的样态,故而不知它的能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只好将它无限抬高,视之为神。
至于后者,它便不再是藏头露尾的样子了,因而它才是真正的神龙。这条神龙,并不是只给人看头不看尾,而是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在哪,长的什么样子。
龙者,变化之总和,这是剑七家乡的龙与起司认知里的巨龙之间最大的区别。那个作为剑七家乡重要图腾的龙,是不存在的,它是诸多动物特征的杂糅,以一种较为能让人接受的样子呈现出的结果。
既是如此,那么龙自然可以是别的样子,是更多的动物以更多的特征用更神妙的形势融合在一起的模样。这样的神龙,是存在的。
它存在于为它提供了任何一个特征的动物身上,存在于想象出了它样貌的人身上,存在于那些不是神龙的一切事物身上。它就像是一根绳子,一根由大千世界万种丝线汇聚揉搓而成的麻绳,变成了口中的神龙。
这样的神龙,它哪里有一个尾巴,哪里有一个穷尽,哪里有一个完整的形体呢?若有人可以为此龙,那他必是能容纳万端,合于万籁,通于无穷的无所不能又无所可能的存在。
问题是,从路匪手里救下起司他们的这条龙,究竟是哪一种?
其实这可能也是困扰着这座城市里许多人的问题,当他们与那些黑发黑瞳皮肤略黄的人交流时,他们总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而结果,就是这条街上除了血缘相近,祖宗同源的人之外,鲜少有其他外来者进入。
不过好在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对此并不在意,他们虽然不像矮人那样有着明确的追求,却还是能把自己的日子过的有声有色,或者说,更加有声有色的生活,就是他们的追求。因此,当石狮子矗立的街口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时候,他们的心里都无来由的感到了放松和安心。
“我在这里等你。”杰瑞拉紧了兜帽,主动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街道里仍旧有灯火在闪烁,说明那里的居民没有进入休息的状态。这在奔流不太常见,可这座城市中亦没有其它街道有这般气势雄浑的石兽镇住街口,所以似乎也不是不合理。问题是,醒着的人见到鼠人,多半会怕,热闹对于他和他的身份来说,都是无缘的。
起司眨眨眼,他很自然的希望杰瑞跟着自己,留鼠人一人在这里,既不安全也不厚道。只是,这样的想法是否太过决绝?作为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杰瑞今天已经够显眼的了,一只会说话会打架甚至会杀人的老鼠,这样的传言经过那些流氓之口传达出去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说不准这就会为鼠人日后的生计带来困扰。
再拉着他堂而皇之的走入街道,无异于雪上加霜,过不了多久,鼠人就会失去他的隐蔽性,成为人所共知乃至周知的具体人物。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吗?
“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再走岂不是显得老头子我很没面子?正好我今天傍晚收的最后一网鱼,你不想尝尝吗?”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在三人背后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渔翁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肩上斜斜的搭着根竹质的鱼杆,鱼线缠在竹竿上,鱼钩外被套上了一个用细绳扎紧的小布袋。他的左手提着一只鱼篓,从鱼篓里传来的声音和气味来看,老人的话所言不虚。这就更奇怪了,怎会有人能带着一篓子活鱼不被察觉的接近这三人呢?
“呃,我…”杰瑞有点不知所措,渔翁他是认得的,因为他经常去照顾这位卖烤鱼的老人生意。只是眼下的情况,只有傻子才不明白这老人有问题,于是一时之间他是口舌打结,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位老者。
好在,渔翁并未认真等待他的回答,他将视线投向起司,尤其是灰袍手里的那枚卵石,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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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着这小姑娘顺大路走,右手第三棵树下有间没有石狮子的院子,那就是我家。到了哪把你手里的东西拿给门房看。”话音未落,人影已无,连带着消失的,还有杰瑞。
不必问,这是渔翁带着鼠人走了别路进街,让起司他们沿正道前往。只是若说之前是因为没看到,所以没察觉,现在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看着老人,别说被带走的杰瑞,起司和爱丽丝也是一脸的茫然,浑然不知老人究竟是怎么消失无踪的。
女猎人揉了揉眼睛,看向起司,询问的意思溢于言表。
“我接到的任务是护送你去找人,现在看来后面已经不会有危险了。要不,你自己去吧,我突然觉得有点冷,想回去睡觉了。”
起司被对方拙劣的借口逗笑了,他晃了晃头,“那可不行,刚才老爷子说了,让我带着你这位小姑娘一起去找他,我可不敢一人独去啊。咱们还是一起走吧。”
于是这两人肩并肩在两只石兽的注视下走进了点亮着灯火的街道里。远在街道外面不清楚,一到里面才发觉,这街上似乎是正在举行着什么活动,不仅灯笼火把挂的到处都是,各种摊贩也是随意分布在道路两旁。
只是和带有狂欢性质的节日不同,这街道里的庆祝很是安静,不论老少男女,都是一副怡然的样子,偶有笑声也是很快的消去,不让人觉得吵闹。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景象,也因此感到好奇。
灰袍放下兜帽,露出和这里居民相差不多的面容,在这里,他的样子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如说仍然不露面貌才容易让人起疑。至于爱丽丝,街道上的行人虽然也不免多看她几眼,可平日里奔流中哪里的人都有,早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最多是将她当成和起司一道的,脸上露出带有善意的笑容,那感觉就像是同乡的后生带了个新媳妇回家一样。
走在这样的环境中,形体和呼吸都被之感染,腰在放松中挺直,气在行走间均匀。以起司的知识来理解,这已经可以算是一种魔法了,不过它并非是又确切存在的某个法阵或仪式来构成与发挥作用,这里生活的每个人,种着的每棵树,每一栋建筑和上面每一块脱落的墙皮,都是魔法构成的一部分。
“走吧,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