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将两个生命串联起来的感觉很微妙,起司对于自己所连接的那个躯体是完全陌生的,可禁忌的力量已经打破了个体之间的界线,就好像是发麻的手脚,虽然没有感觉,却仍然可以随着心意做出动作。但很快他就不能停留在这个阶段了,因为粗浅的连接只能把气渡过去,刚开始他还能对气进行控制,可随着气的流动,那种控制感越来越弱,这具干涸的身体就像是一块海绵,迅速吞噬了那些气,没有让它们起到应有的作用。
无奈之下,法师只好进一步与对方相连,骨骼之后就是神经,一旦二者的神经接通,他就可以掌控那具身体的一切,以他庞大的力量即便是控制对方的大脑也不是件难事。可起司不是要害他,也不是想抹除其记忆之类,他是要救他,救这个处于病痛中的人。这就意味着,当他深度连接二者的时候,对方所感受到的痛楚会毫不损失的传递到他的身上,甚至,这诡异的兽化病都可能通过连接逆向感染。可既然已经出手,哪里有回头的打算。
随着起司眼睛里的光晕从魔力灵光转变向不可描述的色彩,他的皮肤表面那些残破的锁链徒劳的现形又很快被淹没。尽管他已经竭力在压制这股力量的流出,整个房间,不,整栋房屋里的所有生灵仍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种仿佛多足生物爬过脖颈,用它们长着刚毛的腿轻轻碰触汗毛的不安会激起人本能的防备,他们警惕的看向四周,寻找着这股不安感的由来,好在,在他们找到源头之前,那感觉就消失了。
“呼…”长出一口气,接着从怀里掏出匕首,手起刀落就顺着后背将食指和对方脊椎的连接处斩断。起司看着自己血骨可见的手指,脸上的表情倒是丝毫看不到疼痛。这算不得什么,和刚刚他与这孩子深度连接时所感受的痛苦相比,就连灰塔里的耐痛训练都显得没那么可怕了。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立刻解除连接以阻断那种痛苦。若是不顾对方死活,断了那连接,那也就不是起司了,事到如今,他是不会就这么半途而废的。
手指上的血仍然在流,照理来说,灰袍会对自己的体液体毛格外注意,因为一旦这些东西落入敌人手中,就能从极远的地方发动难以防备的攻击。可灰袍们也都是理性的,为了让自己的目的最顺利的达成,他们可以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起司趁着伤口未愈,用自己的血和着那孩子背上的血在那枯瘦的背上涂抹了起来。在生物的体液中,血是最具有特殊性的,因此以血液为媒介可以做到很多事情。比如,为人注入活力。
这种以血活人的魔法来自于吸血鬼,最早是用来为那些即将迎来转化的眷属修补身体用的。至今一些比较传统的血族仍然会这么做,他们将这种魔法仪式成为血浴。起司所使用的自然不是正版的血浴,第一他不是吸血鬼,第二他也没想把这孩子变成吸血鬼。所以现在涂抹在背上的那些血液符咒只是利用了相同原理而后进行了简化和弱化的版本,但这种弱化并非是没有代价的,随着病人的状态好转,那些来自起司的血快速的融入了他的皮肤。
血脉相连,这是只有亲族才会使用的形容词。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这世上多了一个和起司血脉相连的人,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先天的亲族,一定要说的话,更像是血族之间的上下级。换句话来说,就在刚刚,法师亲手为自己转化出了一名子嗣。日后如果有人抓住这孩子,就能从他的血液里找到与灰袍有关的成分,并随之对起司发动攻击。这就意味着,从此刻起,起司就不能把这孩子推离自己,哪怕他解决了兽化病。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凯拉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子里,他是被阿塔和剑七推过来的。作为同伴,敏锐的猫妖精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起司在隐瞒的东西,有的时候他给人的感受就像天木上盘踞的邪神,不过法师的样子可比巨大的蠕虫可爱多了。因此,凯拉斯并不打算追究那些问题。
起司不紧不慢的为自己的伤口止血,然后轻轻扶着孩子躺下来。和刚才相比,现在这可怜的小家伙各方面都好了很多,他的脸色不再狰狞,身体也没有古怪的器官准备生长出来。法师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这个吸收了自己血液的生物,脸色逐渐变的严肃,“我希望他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追求,像个普通人般长大和死去。但很遗憾,出于某种目的,我必须保证他不会落入我的敌人手里。我只能,把他训练的可以自保。”
“听起来不赖。我听过很多人类诗人写的故事,里面的主角大多是这幅样子,从小身染重病,被好心的巫师收留传授本事。这样的人总能成为英雄,而且还总是顺道把自己的师傅杀了。我只能希望,生活和艺术作品还是要有点差距才好。”凯拉斯耸耸肩,不置可否的说道。
“很遗憾,我所接受的训练和遵循的道路与你口中故事里的巫师相距甚远。接受我的训练并不意味着仅仅要学习施法的能力,那些知识,戒律,准则足够把人扭曲成其它东西。我见过不少受不了的人,但我没打算因此改变方针。如果他能够接受我的训练并活着成年的话,他就不会还对做英雄有兴趣。或许对他来说,死在兽化病的影响下可能还是件更轻松的事情也说不定。”话语,冰冷。但起司的嘴角带着弧度,他对这个学徒很满意。
“你要是把这件事形容的这么恐怖,我想你最好还是给这孩子一个选择的机会,省的他以后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没那回事。我们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无法选择的,既不能选择何时来,也不能选择何时去。又凭什么觉得能选择生死之间的种种?要是他学不会在没有选择里做选择,那么就不是世界抛弃了他,而是他自己抛弃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