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熔铁城外有着特殊的沉默。那种沉默是提心吊胆的,是令人压抑而不安的,那种沉默浮躁且温热,好似任何一点火星就会引爆整座城市那样。在这样的气氛下,每个在夜晚的城墙外活动的人都特别的小心,他们用宽大的衣物遮住躯体和面容,脚上穿的也是不容易发出声音的鞋子。当阿塔兰忒看到这些朝着同一方向汇聚的身影时,她自然的联想到了幽灵。
“那些可不是幽灵。”女巫走到她身边,身上也换上了黑袍,不过在胸口上别了一枚带有红色眼眸的胸章,这是赤红之瞳的标记,“熔铁城是座巨大的城市,它就像个熔炉一样把来到这里的人都倒进去铸成一块钢锭。不过在倾倒原料的时候难免就会有我和希尔这样的杂质混入其中,这种规模的城市要说没有施法者和黑暗生物那是不可能的,大量的活人和物资流通都是很多黑暗住民追求的完美家园。不说别的,光是这座城市里每天死去的人,就可以养活不知道多少的食尸鬼了。”
“那为什么还会让他们进去呢?我在那些人身上看到了很多杂乱的颜色,他们很可能会像吸血鬼一样对普通人造成伤害。”阿塔的眼睛里闪烁着蓝色光,没人知道她到底通过那双眸子看到了什么。可从她的表情和语气判断,不会是美丽的景象。
“即使是烈锤大公,也做不到将自己的城市里肃清到只剩下人类。乔装和蒙混的办法永远比检查的方法多,尤其是在我们这边。所以与其禁止和排斥,不如让他们堂堂正正的走到城墙里去,大公给予了他们尊重和便利,代价就是他们也要回馈相当的东西。你可能会觉得这么做剥夺了很多人自由活动的权力,可事实是,城市就是座牢笼,笼子里的鸟又有什么资格谈自由呢?”珂兰蒂说着,将一条带子递到了女剑士的面前。通过阿塔不受黑暗限制的视线看过去,这条带子上布满了异样的花纹,在带子的中央,是一只被缝上的眼睛。
“把它戴上,你的眼睛太显眼了,就算是跟我们一起进城的也难免会被人盯上。”眼眸,一直以来都被作为是灵魂与肉体之间的关联,因为这种媒介意义,其在施法材料中总是有一席之地。因此,特殊的眼眸难免会成为黑暗住民间争抢的珍品,甚至有以猎取眼球闻名的血腥职业存在。阿塔虽然从未告诉过其他人她的眼睛为什么会如此不凡,可珂兰蒂还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不过这种藏匿自身的举动也就说明了,即便是荆棘魔女,也没有把握可以在这座新建成的城市中时刻保护女剑士周全。
对于这条遮目带,阿塔并不是很喜欢,任谁在被告知一段时间内都不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恐怕都是如此。但作为孤身一人旅行过的人,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眼睛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她不想在森林边上发生的惨剧再次上演。于是尽管不开心,女剑士还是戴上了这条眼罩。视线被剥夺,耳中听到的声音在没有视觉图像搭配时开始变的杂乱,不安开始在她的内心升起。
而一只温暖的手,驱散了这种不安感。“在到地方之前,我会拉着你的。”
夜幕下的幽灵们在沉默中等待着,当时间来到午夜,熔铁城东侧一扇银色的大门缓缓打开。这扇门其实并非银色,只是因为月光和星光才让它上面的涂料反射出这样的色彩,而来往于这扇门的旅客们也因为这个特性将其称为,月门。月门的门轴经过特殊的处理,三四人高的城门在开启时没有任何的声响。
大门打开并不意味着幽灵可以入城,在大门之外还有一道铁闸没有升起。铁闸之后,带有烈锤徽记的士兵身上穿着暗灰色的全身铠甲列队,在他们的背后,是身披银灰色长袍的五名官员。只不过这五名官员的体型却并不是十分统一,尤其是其中一个从长袍背后伸展而出的蝠翼更是让人能快速的判别他的身份,这是一个蝠人。
“今天轮到执勤的是哪几位啊?”珂兰蒂向在身后拉着吸血鬼的希尔问道。熔铁城的月门守门人是由居住在城中的几个黑暗住民势力轮换派出的,每天执勤的守门人都不相同,而不同势力之间的组合也完全随机。除非是与烈锤的高层有所联系,否则断无可能知道哪天被派来守门的是谁。而女巫们则在失心湾的同胞加入后获得了其中的一个席位。虽然相较于其他人手充沛的势力来说由女巫担任守门人的情况并不常见,可她们对魔法的感知能力确实非常适合在这样的场合发挥。
“不清楚,大公的轮值表一向是每个月重新更新一次。我们是上个月末尾离开的王都,新的轮值表还没送到。”摄魂怪的臂力算不上出众,好在吸血鬼,哪怕是一身荆棘的吸血鬼也没有太重。至于其它幽灵们有没有被医生拉着的“行李”吓到,倒不如说这些入城者自己也多少携带着些奇怪的东西。况且,苍狮本身就没有彻底废除奴隶制,即使苍狮废除了,黑暗住民也不会放弃这个古老的传统。
“嘎吱嘎吱”和月门不同,铁闸在升起时自然的发出连续的摩擦声,这种声音配上装备整齐威严的军队以及站在当中的五位守门人所产生的压迫感让许多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幽灵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欢迎来到熔铁城,苍狮西北的坚石,我和我的同僚们代表烈锤大公以及所有烈锤领居民在此向各位奉上友善的,问候。”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就从城外的人群中冲了出去,在踏入城门后一跃而起,试图从守门人的头顶越过。不难发现这个闯门者的腿部膝盖关节并非如常人那般向后弯曲,而是如羊蹄般反向。这一般是恶魔才会具有的身体特征,只不过,他的脚要比恶魔的细多了。
“有好戏看了。”希尔吹了声口哨,幸灾乐祸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