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拉离开后不久,房屋外的火焰就被熄灭。早在山猫煽动那些水手发动暴乱之前,网虫和海拉就已经在附近隐秘的小巷里准备好了灭火需要用到的器具和大量海水。不管怎么说,墓穴之女是不会真的让水手们破坏掉这座房子的,哪怕只有最微弱的可能,她也不能让海王卵陷入危险之中。这样的好处就是,除了房间的门厅受损之外,房子的内部和建筑结构都没有受到伤害。
当山怪将绮莉轻轻放到柔软的床上的时候,除了房间里轻微的烧焦气味就再无任何的异常。这场女巫自导自演的好戏在她预先设定好的剧本下顺利的落下了帷幕。至少在这里是这样,此时的城市中被海拉出卖的其他女巫们也许要面对的是比一群暴徒更加严重的麻烦也说不定。不过,海拉告诉山猫的位置都是女巫的私产以及不重要的后备屋,其中逼迫着女巫团不得不尽快处理的并没有几个。而且话说回来,那些真正涉及到大女巫和女巫团资深成员秘密的地方,比如另外两处培育海王卵的地点,都不是海拉这样的年轻女巫会知道的。
接下来,就是有些漫长的等待。山猫出门去探听城市里的情况,他显然不是只和女巫达成了交易,女佣兵太熟悉这种人能够在混乱中为自己谋得多大的利益,不说别的,光是向那些发动暴乱的水手的对头泄露他们的行动以及必然的失败,就可以从中获得大量的回报。而抱上了女巫这一根失心湾的顶梁柱,山猫也可以完全不惧怕被其他人报复。
网虫不想再多思考关于情报贩子的事情了,放在以前,她不会讨厌这个人,因为他就是驯蛛人所了解的那种人,虽然卑微却比所有自命为贵族的家伙更真实。但现在,她说不上自己对这类人的看法是不是有所改变,在苍狮经历的一切让她认识到了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种生存方式,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对自己有利才值得去尝试。她好像爬上了一座山的更高位置,得以看到比之前更加广阔的风景。而那些新的风景虽然不一定比之前的风景好,却是与之前不同的选择。
“你似乎不太高兴?”女佣兵坐在椅子上,对另一边愁眉不展的赛赫问道。按理来说,既然这男孩视海拉高于一切,那他在墓穴之女顺利执行了计划后应该很高兴。但现在的赛赫,着实不是那个样子。从表情上来看,他在思考着些什么。
听到网虫的问话,赛赫抬起了眼睛,他不是很信任眼前的女人,她之前还阻止过自己为海拉女士而战。可另一方面,山怪是一个好的倾听者,但他没法给男孩提供任何有用的建议,而山猫则让赛赫感到不安和厌恶。所以这么思来想去,赛赫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况且,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当有他人表现出关心之后,他很难将其置之不理。
“我在这件事上没有帮到海拉女士。”赛赫用沮丧的声音说道,“她给了我一切,但是我没法报答她。”
网虫愣了几秒,然后她意识到了赛赫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他害怕因为自己的无用而被海拉抛弃。合情合理的想法,在失心湾这样的环境中,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那绝不会是因为其它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有利用价值。而有的时候,别人利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赛赫所担心的就是这个状况,他的经历让这个孩子处于深深的自卑当中,他对自己的价值有着过低的预期,这让他的想法总是陷入极端,比如他为了证明自己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并想要去杀人。
这样的情况网虫不是没见过,相反,她见过很多。女佣兵看到过相当数量如赛赫这样的孩子,被人从死亡面前拉回来,可这些他们的救命恩人中并不全是好人。千万不要认为一个孩子没有任何的价值,杀手,刺客,劫匪,骗子,太多太多的心怀不轨者可以利用这些年幼孩子的外表和生命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而这些孩子们,却因为没有判断的能力只会对救了他们的人盲从。这是在外人看来十分病态的状况,因为哪怕这些收养者在虐待他们或让他们做完全不适合的工作,这些孩子自己也丝毫意识不到。
正是因为网虫知道赛赫的处境,她才没法第一时间向男孩给出解答。她知道自己的解答是很难起到效果的,甚至会产生与本意相反的作用。这个孩子的未来已经完全被握在海拉的手中,不单单是生死,就连思想和生命的目标亦是如此。佣兵思考着她应该使用的措辞,可就在她即将回答赛赫的时候,从房间内传来的苏醒时特有的呻吟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网虫用手势阻止了男孩起身的动作,虽然绮莉脖子上还戴着寒铁护身符,可她仍然是一名危险的女巫,驯蛛人不想冒险。“这是我们女士之间的事情,你在这里帮我们望一下风就好。就像山怪常做的那样。”说完,网虫走入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悠悠转醒的女巫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模样,库伊拉的伪装连同着绮莉意识的完全回归而自然瓦解,当然更有可能是寒铁的影响。网虫没有立刻走到床边,她靠着房门,将右手背在身后,握着那柄家传的蜘蛛毒牙匕首,她必须确认醒过来的人是绮莉。
“哦,又戴上这玩意的感觉还是一样的糟。而且它看起来丑极了,说真的,你真的不打算让人把它熔了换个造型吗?我觉得熔铁城的那个矮子一定可以做到。”从床上坐起来的女巫摆弄着胸前的护身符,抱怨道。
“我觉得只要它能够起到作用,外形并没有什么影响。”女佣兵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这就是为什么你和他到现在都没结果,亲爱的蜘蛛,你太不积极了。我真该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做的。”绮莉撇撇嘴,放弃了对护身符外形的话题。不过她的新话题明显触动了网虫的一部分神经。
“你对他做过什么?”女佣兵的声音冰冷下来,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猫。
“你想知道?”绮莉在觉察到网虫的情绪变化时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我觉得比起我,你更该去问他。说起这个,他人呢?还有我亲爱的佩格,她居然没有泪眼婆娑的守在我的床边为我祈祷,真是太无情了。”
现在,网虫搞清楚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眼前的这个人确为她所认识的绮莉无疑。第二件,就是不论她是不是会对自己带来威胁,她都很想用背后的匕首给她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