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的人太多碍事,方容表示拒绝,可是管家抵死不从,后来方容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了管家作为交换的要求。

不带人,好的,那就带一辆马车吧。

方容看着眼前这辆据说刀枪难进的马车,打心眼儿里觉得十分嫌弃。

现在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他本打算在府里再吃一顿午饭才走,可是管家在他耳边一直叨叨叨堪比苍蝇,他只好提前了行程。

“那个谁,上车。”

楚文方应了一声。

方容先一步跨上马车,他掀起马车的门帘,回首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才对楚文方说:“走吧。”

“属下遵命。”

方容坐回车厢内,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摇一晃,直到出了城门,他才深吸一口气,往后靠着,喃喃道:“出了京城,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不知道赶车的人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临走之前,崔先生对方容说此人武功高强,非常人所能及。

方容不知道崔先生的底细,所以对这句话持保留意见。但是由于对方知道真言寺的下落和详情,方容也还是往前凑了凑:“你叫什么名字?”

楚文方怔了怔,才如实回答:“属下楚文方。”

大概是没有想到堂堂王爷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搭讪……吧……方容心想,他露出个【自认为】阳光而有魅力的笑容来:“文芳?名字倒是挺好的,你的文采很好吗?”

楚文方:“属下之文方,乃方正的方。”

方容:“……”

场面,说实话,挺尴尬的……

方容挑着话说:“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楚文方沉默,然后说:“属下不敢。”

方容干脆走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这有什么不敢的。”

楚文方目不斜视地往旁边挪了挪:“属下失言。”

方容:???

果然每个沉默寡言的人都是冷场王。

方容也沉默了一会,又问:“我们不分昼夜赶路,最快要多久会到真言寺?”

楚文方答道:“至少半月余。”

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京城后,方容忽然有些不太想去试图搞清楚真言寺了。他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车厢。

他从袖口掏出一块帛条。

这帛条刚拿出来,看起来平平无奇。方容第不知道多少次把它打开,只紧紧盯着这平平无奇的帛条上的一行字,然后第不知道多少次叹了一口气。

那是他绝对熟悉的简体笔画——

欲知前因,必往真言寺。

墨迹已干。

这是他回到京城的第二个休沐日,早起醒来时攥在手心里的东西。这样的内容,又怎么能不让他有所作为。

虽然作为已经死去的人来讲,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可一个人,但凡活着,就不可能没有那么几样值得留恋的东西。更何况,身在异乡,回家两个字,每个都重之又重!

方容小心把帛条叠整齐,和天子赐下的如朕亲临金牌贴着胸口放好,闭上眼睛打算休息片刻,却没想到几乎立刻就沉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踏上了回家之路的第一步,方容即使身在颠簸的马车上,这一觉依旧睡得十分安稳。所以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掀开窗帘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楚文方大约听到了车厢里的动静,稍稍提高了声音道:“王爷,下一个城镇尚要再赶四五个时辰的路,王爷既已醒了,属下便去打些吃食过来吧。”

马车还没有减速,方容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暗自算了算,楚文方独自一个人赶了七八个小时的路,着实辛苦,于是他开口说:“停下来吧。”

马车果然慢慢停了下来。

方容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筋骨,问楚文方:“我们到哪儿了?”

楚文方说:“此地临近虎峰寨。”

方容皱眉:“虎峰寨?这是个什么地界,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好相处。”

楚文方解释道:“属下曾听闻,虎峰寨一向只劫富济贫,从不打家劫舍,王爷此番轻装简行,虎峰寨大约不会为难。”他顿了顿,又说:“王爷若不喜此地,属下连夜赶路便是。”

方容听了他最后一句话,轻轻笑了一声,引得对方侧目,他才笑着说:“怎么,我只问了你一句话,你就说了这么多句。这也就算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倒像在赌气……”说到这他忽然问:“你今年多大了?”

楚文方抿着唇,显然对他的话不赞同,但还是回道:“属下年后满二十一岁。”

“也就是今年你才二十岁……”方容抽了抽嘴角,他不是很清楚现在他是多少岁,但是死之前他也比楚文方多吃好多年的饭。

沉默一会,楚文方又问:“王爷,属下去生火。”

方容摆摆手:“去吧去吧。”

漆黑的天,夜里又凉,这个季节正是日夜温差最大的时候,晚上不搞点保暖措施,会冻坏的。

方容在原地踢踢腿,等着楚文方回来。实在无聊,他也只好四处看一看这里的地形。

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片树林的外围,四周零星站着几棵树,隐约还能看见楚文方的身影。

一个适合打游击战的地方。

方容下意识想到这一点,然后咧嘴笑了,喃喃道:“在边塞过了几年大将军的瘾头,果然是会培养出坏习惯的。”

‘哗啦’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

方容的目光猛地转向一旁的草丛,发现不是楚文方之后,他目光如炬,右手握住了一直系在腰间的佩剑,喝问:“是谁!”

这里无风,怎么可能会有动静!

‘哗啦’

方容拔剑出鞘,剑尖垂在身前,攻势初显:“阁下如果再不出来,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哗啦哗啦’‘铛——’

方容一怔。

对方不止一个人,又这么鬼祟,做得一定不是什么能见人的勾当,他迅速反应过来,转身跳上了马车,毫不犹豫地甩动缰绳,驾着马车往树林里奔去。

身后传来怒骂:“他娘的李二宝,你尽给老子添乱!”

方容仓促间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说话的人从草丛里跳出来。他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在月光下如银璀璨,直指着他的马车喊:“兄弟们给我上,谁能砍下那颗脑袋,老子把赏金分他一半!”

赏金?

方容皱眉。

正准备回头,他看到又一个人不急不慢的从草丛后走出来。

距离隔得太远,对方又戴了面巾,方容看不清他的面貌,但那双眼睛——

一只箭羽落在了马车上。

对方的队伍里有远程攻击,这让方容感觉到了一些压力,他回过脸,终于看见了抱着一堆柴火的楚文方。马车渐渐加速,楚文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方容单手扯了上来:“我跟你一样不清楚什么情况,别问我。”

此时,一片箭雨已经落了下来,虽然不能及得上他们马车的速度,可数量可观,不少都插在了马车上。

方容对楚文方说:“马车目标太大,弃车!”

楚文方对他自然言听计从,闻言立刻如大鸟般直上数米,攀在一根树枝上。

他的动作极快,黑暗的环境也是最好的掩饰。

方容握着缰绳,往前一跳,回手一剑斩断了负累。

马车给追兵带来不大的阻力,方容驾马在树林里左右奔驰,没多久耳边便传来楚文方的声音:“王爷,属下担心这是虎峰寨所为,若如此,林中必有埋伏。”

前方确实传来了喊杀声。

但树上显然安全多了。

方容看着楚文方游刃有余的小模样,张口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响箭特有的尖锐破空声,战场上历练出的规避危险的本能让他在最后一刻拉扯了一下缰绳。

利刃入肉,方容感觉整条臂膀都废了。

楚文方大惊:“王爷!”

“带我上树!”

放佛又听到一声弦音——

楚文方抓住方容完好的右手,没用多少力气就把他拉了上来。

他刚离开马背,急速前进的马就在半空被射中了马腿,嘶鸣着重重摔在地上,滑出几米远。

方容咬着牙:“往上走,越高越好!”

楚文方背负着一个男人,却还是身轻如燕,悄无声息地爬至树冠处。

短短的时间内,方容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他不断地呼吸吐气,让自己受伤的手臂放松,不至于紧绷着肌肉导致更痛。

“王爷,属下护驾不力——”

方容没有力气说话,只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示意他闭嘴。

现在树下的追兵还没有退散,方容还能听到他们在下面大喊大叫的声音——

“蒋金昭,你不是说人已经中箭了吗,人呢!”

“我只是个会射箭的,射中了人已完成了我的任务。至于人如今在哪,便不是我要考虑的事了。”

“那谁又能为你作证,你已射到了人!怕不是在吹嘘吧!”

“那你便当作我在吹嘘便是了。”

弓箭手大多耳聪目明,方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察觉到树顶上藏着两个人。

他屏着呼吸,却怎么也没有精力听明白几人间的对话了。

直到他昏昏沉沉地听到楚文方告诉他:“王爷,他们说所有人已经全部撤离了。”

方容空咽了一口唾沫,对他说:“趁现在,帮我把箭□□!”

楚文方一惊:“王爷,这支箭已穿透您的左臂,属下若妄动,说不定会伤及筋脉。还是找个医馆更为稳妥一些。”

方容笑道:“那你倒是给我找个医馆来。”

楚文方不言。

正在这时——

‘哗啦’一声!

方容惊坐起,猛然望去,一张得意的脸正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