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所以?”
他望过来的眼神过于专注深邃,心一窜一窜的,根本没法儿好好思考——
一时半刻,去哪里找条比国民男星出轨还轰动的新闻?
不知什么时候亦下了楼的菊姐拉开淡黄色大门,外面骤然沸腾起来,闪光灯咔擦咔擦,炫得眼睛压根睁不开。
“秦先生,欢迎您和何小姐下次光临。我们绿裙子承诺,只要您二位光临,必定一概谢绝其它客人。”
轰乱嘈杂中,菊姐故意拔高声音。
秦纵遥略颔首,算是回应,牵着何尽欢走到围堵得水泄不通的门口。
“秦纵遥?”
率先有人喊出来,紧跟着是争先恐后的提问和继续晃眼的拍照:
“秦先生今晚是和TY一起用餐吗?”
“秦先生,TY在里面吗?”
“这位是您女朋友吗?秦先生。”
“对于TY偷吃,秦先生怎么看?”
……
已有几分了然的何尽欢紧张得呼吸不匀,忽然腰间一紧,身体紧紧贴上旁边的男人。
揽住她的秦纵遥转眸,体贴询问:
“没事吧?”
脸颊像春风拂过的三月桃花般嫣红,她懵逼着摇头。
呜,真的吗?这么近这么温柔的秦纵遥,做梦都不敢去想哇。
眼前一闪的刹那,他再度垂首,准确无误的吻住她欲张未张樱红色唇瓣。胡窜乱跑的思维霎时全部消失,世界宛若空白,再没有任何嘈杂和灯光,清凉沁透的薄荷味儿从他唇齿间铺天盖地般度来,何尽欢全身僵硬,只有天生敏锐的味觉在欢迎突然强势闯入的薄荷味道,它带来一种类似触电般的快乐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
回到城东面临抚琴河的高层公寓时,正好十一点。
换上棉布拖鞋,解开外套往沙发一扔,秦纵遥走到与墙同高、用来间隔客厅饭厅的整面白色流光木架旁,随意抽出一瓶红酒启开,慢慢往高脚杯中倒。房子装修风格极度简约,以黑白灰三色为主,曾被Jack戏谑完全一派禁欲系风格,此刻从瓶流入杯的猩红色液体是唯一的鲜亮颜色。想起临走前在反光镜里瞥见何尽欢久久站在宿舍门口眺望的模样,几丝莫名的烦躁无声潜入胸腔。
端起酒杯来到阳台,整座城市的旖旎夜色尽收眼底。
皎洁月色和灿烂星辉两两相映,夏日夜空,呈现出幽幽的孔雀蓝,美得深邃而纯粹。视线所及的远方是黑黢黢的山峦线条,往近一点,高高低低的建筑勾勒出城市的大致线条。晚风轻轻吹,拂面微凉,再无白天的灼热。河流两岸灯火连缀,俯瞰下去,犹如两条奢华璀璨的项链镶嵌在大地,亮闪闪的游轮或缓慢前行,或安静停靠。
“有什么想问?”
下车前,他问何尽欢。
她低头沉默,垂在耳旁的发丝微微卷成一个俏皮的弧度,令他蓦然想起六年前她脱口而出那句:校医先生,你有点三观不正吧。
半晌,就在他以为听不到什么时,女孩儿突然抬头,眼神类似羞赧,又有点奇怪,咬唇道:
“你说那句‘很会挑’,是讽刺吧?”
饶是见惯形形色.色的人事,他也为这个问题呆了一秒——
在自己没有任何征兆当众深吻,又和媒体言明两人是在约会,想问的居然就是这个?
他不答反问:“何以见得?”
“阿圆忠心机灵,可是临场应变还不够,我呢,菜鸟一只。带两愣头青出来吃饭,没事倒好,有事就完蛋,帮不到什么。”
心思倒灵巧!
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浅笑,他施施然又问:“如果我说不是,你信么?”
“不是?”她看起来既开心,又苦恼。
“不是。阿圆为根本不值得的雇主辩护,这是忠心,也是勇气。至于你,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偷偷拉她想阻止,这证明你看出TY会不高兴,或者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慢条斯理的讲完,秦纵遥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字,他的生活确实忙碌,只是,很多时候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而且,他本身也是沉默如山的人。
车灯晦暗,何尽欢两枚水银丸似的眼睛却晶亮晶亮的,里面隐约含着他不愿意直视的倾慕。
是的,倾慕。
“怎么回事?要不要马上联系封锁消息?”
伴随密码锁嘀嗒一声,身后传来徐唐焦急的询问。
这房子,除开自己,只有徐唐的指纹被允许,而且知道密码。
他回过身来,微风扬起发梢,潇洒倚在阳台栏杆上,平淡复述出某天在网上扫到的标题:
“秦氏掌权人不近女色,疑是同性恋。辟谣。”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玩笑,明天……”私底下两人关系非常要好,徐唐懒得客气,解开黑色西装外套搁沙发,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走到波澜不惊,胸有成竹的男子身旁,“不,不要明天,今晚你和女人约会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潭城,明天见报又是一轮高.潮。媒体,股市,商联,曾氏,梁氏,统统随之会有各种反应,最重要的是,老爷子只怕明天大早就会召我回宅子问话。”
“我知道。”秦纵遥了解徐唐的担忧。
“全想好了?”
月色皎洁,落到酒杯里,红色液体越发潋滟。
秦纵遥沉默良久,沐浴在清亮月华中的五官少了一份冷峻,多了一份寂寥。
徐唐不作声,俯瞰眼前大好城市夜景,临近午夜,风中携裹凉意,心头忽然记起念书时背诵过的五个字:高处不胜寒。每晚独自在城市高处遥望车水马龙万家烟火,纵遥内心深处,何止是寂寥?如果一个女人能让他稍稍开怀,即使掀起惊天风浪,又怎么样呢?横竖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多年,他太累了。
“是。”秦纵遥举杯,和徐唐碰了碰,“来之前,查过她的资料?”
“没时间深挖,秘书弄到一份简单履历,我注意到一条:姓何,父母双亡。”
“是她。”
红酒缓缓滑入喉管,细腻绵长,早有猜想的徐唐还是有些小小惊讶,旋即严肃指出:
“纵遥,老爷子会第一时间查清楚她是谁。曾氏梁氏同样会,而且不会放过大做文章的机会。”
深深望向好友兼助手,秦纵遥露出难得的浅笑,清俊眉眼间全是早已想好的了然。他将自己在绿裙子几乎是刹那间做好的决定、想好的棋局慢慢道出,听得徐唐时不时面露惊异,最后表情停留在满心满意的佩服。认识多年,自然见识过多次秦纵遥的谋略及手段,而刚刚所听到的让他的见识又上升到一次层次——
聪明人行事布局,自然比普通人快,若聪明人还极会逢势借势,并短时间内想至深远谋设为局,那么,足以掌控局势。
这就好比下棋,走一步想三步,甚至是接下来对手和自己的十步,胜算必定大于走一步想一步的人。
难怪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父亲都说,秦纵遥是他见过心思最深的学生,只有他想做或不想做的事,大抵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你说的,我大概明白。”徐唐摇动所剩不多的酒,几经斟酌还是问出来:
“不过,为什么?”
问题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秦纵遥仰头,一饮而尽。
优雅走到吧台,换杯倒上俄罗斯空运来的高纯威士忌,秦纵遥往高脚凳上一坐,望向阳台的眼神仿佛透过徐唐看到了远处:
“下车时接到于叔代发的消息,慕清即将回来,命我亲自去接。”
秦慕清……
有时候吧,徐唐真心觉得一个家庭基因太好也令人头疼,像秦家,个个聪明绝顶出类拔萃,应付老爷子已有难度,又回来个秦慕清。
秦慕清是秦纵遥的堂兄,父亲秦任重已故,母亲林咏尚在世。
据说,秦任重其人,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一门心思扑在学术与科研上,颇有君子之风,而且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用现在的话来讲,年轻时就是一超级学霸,特别向往清华大学,可惜最后还是失之交臂。这是秦任重的人生遗憾,为此,他给儿子取名慕清。不过,对消息查找追踪尤其厉害的徐唐还知道另一个版本,说“慕清”二字并不单是仰慕清华大学的意思,而是他深爱过一个名叫清的女子,两人未成眷属,以至于抱憾终身。
事关秦家长辈,而且早已逝去,这件事徐唐从未跟秦纵遥求证过。
至于秦慕清本人,知书达理,进退有度,深得秦道远喜爱,比对儿子秦纵遥还要亲上几分。
“我代你去吧。”他同样走回吧台,暗叹真是命苦,不得不又多出一分警戒。
摇摇头,有心入醉的秦纵遥灌了两口酒,轻描淡写道:
“几年不见,他或许变了。”
“少喝点,明天还有不少事要面对。”徐唐笑笑,不做任何评论,故意转换话题:
“老爷子要是明天叫我去问话,怎么答?”
“就说,她和我,正在热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