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白素贞压抑的哭泣声,许仙靠在门后,绝望地抬头看天。
半空艳阳高照,许仙被刺得眯了一下眼,泪水潸然而下。
法海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为何不告诉她真相?”
许仙绝望道:“告诉她真相,她怎会愿意我替她受过?以她的性子,若不能将我带回,一定会当众承认自己才是那妖。她如今妖力被限,若成为众矢之的,如何能安然脱身?”
法海有些不忍,“你可后悔这个决定?”
许仙避而不答,“大师,你说心魔为何那般强大?”
法海若有所思道:“心魔就是欲望,是人便有欲望,便会被心魔操控。他寄身在万灵丹中。你吃了万灵丹,他便在你体内,想通过贪嗔痴念操纵你的心。”
“大师曾说过,只有赤子之心能克制住心魔,并甘愿承受三昧真火,以魂飞魄散,永无轮回的代价,才能灭了心魔,对不对?”
“对。”
许仙凛然道:“娘子可以为我舍弃仙途和法力,我也甘愿为她毁身化妖。既然这万灵丹中封印着心魔。大师,我愿克制欲念,保持赤子之心,舍身除魔!”
“你……”法海看向许仙,满目钦佩,他朝着许仙一拜,“贫僧替天下苍生谢过施主大义!”
许仙摇头,“我没有那么伟大,人终归有一死,我宁死也不想变成被操控的傀儡和怪物。若能选择,用我一条命,换来素贞和我孩儿将来的太平日子,我甘之如饴。我只是担心……素贞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她若没有死心,怕是迟早会知道真相,再生波折。”
法海道:“放心,我会替你拦住她,不辜负施主一番苦心。”
敲门声响起,沙弥进来道:“方丈师兄,大批临安百姓在寺外聚集,想求见方丈。”
金山寺外,成群百姓跪在山门之外,一位老者昂首跪在人群前面,眼中带着坚定。
老者带众人齐齐磕头,双手呈上一张万民书。法海展开,眉头瞬间攒起,只见上面写道:大妖降世,我大宋一夜之间赤地千里,眼见农时将过,再不降雨,数月之后便是遍地饿殍。请大师以天下苍生为念,尽早请佛旨、诛妖邪!
老者带头道:“大师!请佛旨、诛妖邪!”
众人纷纷道:“请佛旨、诛妖邪!”
法海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许仙洒脱淡然的表情,向身后众僧道:“设法场,奏请三昧真火,以诛妖邪。”
人群中,白素贞眼睛一一扫过请愿的众人。
他们那么急于置官人于死地?
跪在前面的李大嫂,半年前曾来保和堂医治头疼之疾……
牛大哥,三个月前摔断了腿,是官人帮忙接上的……
秦大娘,官人为她诊治了小孙子的痢疾,还减了她的药费……
她们却一个个想要他死!
白素贞嘲讽地一笑,目光冰冷,转身离去。
禅房内,许仙静坐在桌前,身前放着一本药经。他面容平静,提笔在药经上写着药方。
法海探身一看,纸页上方画着一株药草,下方写着药材的习性、外貌、药性。
“许施主在编药经?”
许仙点头,“不错,之前的药经方经多有错漏,我尽一己之力加以修订,但保和堂事务繁忙,一直没来得及完成。这几日山中清静,正好便于我回忆整理。”
法海心情复杂,“许施主此举高义,功在千秋。”
许仙摇头道:“只怕世人得知此书由我所编,反倒不敢传阅。若我身死,还望大师能帮忙付梓。”
“法海必不负所托。”
许仙停笔,目光落在纸上,“我本以为和娘子会有生生世世的缘分,却不想,从此魂飞魄散,来生也不复相见。只求大师能念在我做这一切的份上,不要伤她。请拦住娘子,别让她做出傻事。”
法海点头道:“人有善念,天必从之,人有悔意,天必怜之。贫僧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许施主为苍生舍命,如此高义,总会有一线生机。”
许仙微微一笑,并不反驳,只是神色间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多谢大师吉言。”
晨光渐起,白素贞站在山顶,神情冷漠地注视着金山寺的方向,衣袍和长发随风飞扬。
白素贞手中结出法印,那金刚止孽锁骤然亮了起来,在她的身周出现了金色的绳索。
绳索猛地收紧,将她牢牢地捆缚住。
白素贞疼得满头大汗,手上却依然不停地催动灵力。她周身泛出白光,与那金色的绳索纠缠在一起。
“弟子白素贞,愿以寿元为祭,以血肉为引,换此时此刻,雷霆之力!”
话音一落,天空惊雷骤起,白色的灵力亮了许多,金刚止孽锁一寸寸地爆裂开来。
白素贞痛苦地呻吟出声,鲜血自她唇角滑落,颈项和手腕的印记消失不见。
她抬头,望着下面的众人,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