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峨眉。群山环抱,桃花林中花瓣飘落如雨,不远处,一座巍峨的山峰耸立。山顶隐藏在云雾之间,看得并不真切,朦胧中宛若仙境。
白素贞朝着前方指去,“这峨眉山便是我的家乡了,你看,山顶的灵蛇谷就是我的家。”
许仙赞叹道:“我们到了蜀地?娘子果然厉害,瞬息之间,便是千里之外。”
被他夸赞,白素贞又是羞涩又是欣喜。她拉着许仙化作一道光,顷刻间便出现在了灵蛇洞内。
许仙站在洞口环顾四周,只见山峦如聚,松涛如怒。瀑布跌落深潭,溅起的水雾在阳光下升腾起一架小小的彩虹。潭水之上,睡莲连成一片,自然而美好。
许仙情不自禁地赞道:“蜀地钟灵毓秀果然不是虚言。怪不得娘子能这般聪慧良善。”
两人相携坐在潭边,许仙突然道:“景松既是你的表哥,应当也是这峨眉山的灵物吧!今天能不能拜会他一下?”
白素贞神情一滞,“对,他就在峨嵋,我们去见见他吧。”
她神思渺远,朝远方望去,眼中是伤感怀念之色。
带着许仙来到一棵大树前,白素贞摸着树上蜿蜒缠绕的花蔓,泪水自脸颊滑落。
“这里,便是景松昔日居住之地。”
白素贞忍不住痛哭道:“景松,我原谅你了,真的,是我糊涂,不该说你我永不相见……”
许仙看着她伤心欲绝,心中也猜到了一些,“素贞,景松怎么了?”
白素贞哽咽道:“景松本是一只得道的金鼠,修为远胜于我,他为了帮我盗取仙草,损了一身修为,魂飞魄散。官人,我实在欠他良多……”
许仙听后,肃然起敬。他躬身,朝着那颗大树拜了三拜。
“景兄,你舍弃生命,成全我与素贞之情。许仙在此拜谢。”许仙拾起一张落叶,走到一颗树边,采集着树上露水。
“落叶为杯,清露为酒,景兄,我敬你!我会照顾素贞,绝不辜负你的成全。”
许仙将露水倒入树洞之中。
白素贞潸然泪下,跪地合十祷告,“上苍慈悲,请上天保佑,使景松能魂归天庭,再得仙身。”
许仙也在白素贞身侧跪下,“请上天保佑我家娘子心想事成。”
白素贞感动地看向许仙,二人一齐叩拜苍天。
天边,流星缓缓滑落,如见证二人的誓言。
临安郊外,山间暮气渐沉,雾气弥散,林间蛙鸣四起。小青一身青色的衣衫与树叶融为一体,她斜躺在树枝上,把玩着手中的树枝,拔着上面的叶子。
她摊开掌心,手中变出一条小青蛇。小蛇自她的手上顺着树枝蜿蜒而下,吐着信子缠绕在树枝之上。
小青幽幽地向小蛇诉说:“哼!大鼓他们居然说我没人爱,他们懂个屁!”
“小青小心,我来救你!”小青正陶醉地看着自己的“分身”,耳边便听到了一声大喝。
她一惊,低头便看到张玉堂站在树下,手中晃着一根绳子。
张玉堂甩着绳子,将那绳子熟练地抛上树,套住蛇头,他猛地一拉,便将蛇收紧了。
小青一惊,顿时消失不见。
张玉堂将蛇抓进笼子,转身去看那树上,哪里还有小青的影子。
张玉堂揉了揉眼,“奇怪了,难不成我刚刚眼花了?我怎么会大白天出现幻觉呢。”
笼子中的小青蛇恼怒地冲着他龇牙。
张玉堂愣了一下,又觉好笑,“这蛇的颜色真像小青的裙子,还有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也和她一模一样。我答应过许大夫不再捕蛇。还是找个僻静地方,将它放了吧。”
张玉堂提起笼子,朝着山崖处走去。
小青突然现形,出现在张玉堂的身后,一脸促狭顽皮相,正想着要逗逗他。
天空瞬间乌云翻腾,林间大风忽起,树叶哗哗作响。
大雨倾盆而下。
张玉堂瞬间被淋成落汤鸡,在树林间狼狈躲避。狂风暴雨中,笼子立不稳,被吹着朝前滚。张玉堂一慌,急忙追赶,一路上踉跄着摔倒了多次。
小青在透明的结界中衣衫干爽,看着他哈哈大笑。
“阿弥陀佛。”一声熟悉的佛号顺风飘来,饱含警告。
小青自言自语,“怎么到哪都能碰着这臭和尚啊!败人兴致,白白便宜了那个傻瓜。”
小青心中愤怒,又不想引来法海,只得收了捉弄张玉堂的法术,扬长而去。
回到保和堂,小青撑着脑袋坐在柜台前,想起了阿罗的话。
“她这是嫉妒白姑娘和许大官人,你别看老大活了五百岁了,可从来没人爱过她……”
小青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嫉妒?我怎么可能嫉妒呢?我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她随即趴在柜台上,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保和堂,百无聊赖地哀嚎了一声。
“无聊死了!我不要一个人,随便来个谁都行啊!”
“小青!”就在此时,一个颤悠悠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小青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张玉堂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保和堂。
张玉堂面有菜色,两手无力地撑着医馆的柜台。
小青道:“你这是……怎么了?”
张玉堂道:“我昨日外出打猎,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雨,回去就病了。许大夫在不在?”
小青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虚,“他不在……你真是淋雨淋病了?”
这时,张玉堂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小青被他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到一边坐下。
“你先坐会儿,我这就给你开方子拿药!”
小青一掀帘子,出了诊厅。
走到后院,小青心道,不会吧?平时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病成这样了?万一他呜呼哀哉了,岂不成了我害人性命?那我多冤枉?
她走进房内,焦急地在书柜边一本本地翻找着医书。
“得赶紧治好他。可是……到底该用什么药啊?”
小青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圣惠方》,翻到其中记录着“玄参散”的那页,顿时眼前一亮。
“有了!”
张玉堂坐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看着小青跑进又跑出,忙着翻书,翻药柜。
“小青,多谢你了。”张玉堂忍不住起身,挪着步子挣扎着走到小青身侧。
小青兀自喃喃,“射干少许,黄药少许……少许到底是多少啊?啊!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青理直气壮地道:“给你抓药啊!你不是患了伤寒么,这“玄参散”就能医治伤寒。你再等会,我这就去给你熬药。”
她就要朝后院走,却被张玉堂一把拽住。
张玉堂扫了一眼小青手上拿的医书,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她一眼。
“玄参散?可我瞧着你手里拿着的是党参啊。”
“党参?”小青看着手里的党参,露出了疑惑之色。
张玉堂有些后怕,“要不……咱还是等等许大夫吧!我没那么难受了,不着急。”
小青愤愤道:“你是不着急呢,还是不信我啊?”
看着小青不悦的模样,张玉堂想要否认,却被一连串的喷嚏出卖。
小青微微一笑,抱着手臂围着他转了一圈。她在张玉堂的后腰处就是一点,张玉堂顿时疼得叫唤了一声。
小青不怀好意地道:“哟,还寻常病症呢!我告诉你,你这病……这病,呵呵!不过你也看开点……”
“看开点?你什么意思啊?难道说……我得了不治之症?”
小青继续胡说八道,“唉,打猎的,请节哀顺变。人嘛,都难免一死……”
她话音还没落,便见到张玉堂朝着她身后扑了过去,“许大夫,白娘娘,救命!”
许仙与白素贞二人携手走了进来,张玉堂如见救星一般。
许仙忙道:“怎么了?”
张玉堂一脸菜色,“小青说我得了不治之症,还望许大夫相救!”
许仙和白素贞闻言,一齐看向小青。小青面上一僵,忍不住瞪了张玉堂一眼。
白素贞道:“官人,你替张兄弟看诊。小青,你随我来。”说罢,她对小青使了个眼色。
小青路过张玉堂的时候,不满地哼了一声。
两人走到保和堂后院,白素贞严厉地看着小青。
“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小青不以为意道:“我好心好意给他治病。不小心把党参和玄参弄混了,他就开始疑神疑鬼了,我气不过,就想吓唬吓唬他。”
白素贞拧眉道:“你?给他治病?还把党参和玄参弄混了?小青,大夫是这么好当的吗?你捉弄人也不能开要命的玩笑啊。”
“姐姐,他杀蛇!”
“又提这事,人家是不知者不为罪,你呢,明知故犯……看把玉堂吓成什么样子了。快随我出去,给人解释清楚。”
小青虽是一脸不情愿,但依然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
前厅内,许仙给张玉堂诊脉。
张玉堂神情紧张地问:“许大夫,我这病能治吗?”
许仙抽回手道:“你回去喝些姜茶驱驱寒,无需吃药。”
张玉堂听了这话,悲从中来,“无需吃药?难道,我真的无药可医?我这么年轻,好日子刚刚开始,怎么能现在就死?许大夫,无论如何请你救我一命!”
帘后白素贞嗔怪地看了一眼小青。小青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
许仙先是疑惑地皱眉,又朝着帘子的方向看了看,随即心中了然,“张兄弟,你这病医治起来确实不容易……”
帘后的白素贞露出了诧异之色,连小青也是不明所以地看着许仙。
张玉堂突然打起精神,“不容易,那便是能治了?你不早说,吓死我了。许大夫,要怎么治?”
许仙掩饰地咳了咳道:“山中潮湿阴冷,多有瘴毒。你行猎山间,常年被湿气所侵,才坐下这个病。若要身体康健,你怕是不能再上山打猎了。”
“不打猎?除了打猎,我也没其他本事啊?还怎么养活自己?”
许仙道:“保和堂如今缺伙计,若你不嫌弃,可以来保和堂帮忙。”
小青听到这儿,嘟着嘴,掀了帘子出来。
“请他来保和堂?他又不懂医术,万一给病人抓错药,那就麻烦了。”
张玉堂却道:“许大夫,我愿意留下来给保和堂当伙计!绝对虚心好学,若是不懂装懂,给病人乱拿药,就让我不得好死。”
小青做贼心虚地看看他,气道:“你!……”
白素贞也赞同道:“这样很好,张兄弟若是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便问小青好了。小青,你可得好好教张兄弟。”
小青还想反对,被她一瞧,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奸笑:“行,不过我先说好了,你若是学不会,我们不给你工钱!”
白素贞看着小青这幅样子,和许仙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待到屋子里只有两人时,白素贞拉过许仙,语气有些嗔怪。
“小青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她合起伙来欺负张玉堂?”
许仙解释道:“张玉堂捕蛇为生,让我娘子物伤其类,小青都不能忍受的事,许仙怎么能听之任之?娘子,我这是劝他放下屠刀。”
白素贞摇头,“即便如此,也不用拿绝症来吓唬他吧!”
许仙笑道:“依着小青的脾气,如果不让她自鸣得意一番,她还不知生出什么可怕的法子来算计这个老实人。再说,打猎也是个危险的活计,玉堂留在保和堂岂不比打猎安全?”
白素贞娇嗔道:“好你个许大官人,巧舌如簧头头是道,我说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