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雨渐渐停了,月色朦胧,照着临安城内不能相聚的眷侣们。
白素贞跟许仙分开后,神思恍惚地回了白府,她站在角楼边,听着远远传来的佛钟之声。
她呆呆看着对面的屋檐,恍然觉得许仙出现在屋檐之下,她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转身便奔下了角楼。
拉开院门,对面的位置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许仙的影子。
不过是幻觉罢了!她失落地站在院门口,自嘲一笑,怅然若失地转身回到院子里。
白素贞缓步走在白府的院落之中,她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回屋找到许仙做的孔明灯,她的手微微上举,孔明灯自她掌心徐徐升起。
许宅里,正靠窗凝望夜空的许仙,目光落在一盏盏飘起的孔明灯上。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许仙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在灯上题过这两句诗,看着那孔明灯上的诗句,他心中一动,意外打翻了案几上的木匣。
木匣里一张画卷滚出,缓缓地在地上展开。
许仙刚要仔细端详,手中的水杯倒扣在了画上,画像中,女子头戴金钗,但面部的位置却被水晕染开,看不清楚面目。
许仙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幅画,朦胧中,似有一女子盈盈向他走来,耳边似乎有十分关切的女声。
官人……
许仙头痛欲裂,他怔怔地伸手,临摹着画中人的轮廓,最终手落在了那画中人头上的金钗之上。
屋内烛火燃尽,窗外由夜转明,窗台的一盆花迎着阳光摇曳。
金如意端着一碗粥推门走了进来,抬头便看到了正伏案而眠的许仙。
她走上前,刚想搀扶许仙,却看到了案几上的画卷,眼神突然变得狠毒起来。
旭日东升,青山被寸寸点亮,寺庙的钟声响起,在群山间回荡。
法海缓缓地睁开眼,见小青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凑到他面前打量他。
“你这和尚真有意思,为了对付我,居然在这藏金阁门前坐了一整晚,你没毛病吧?”
“贫僧不是在对付你,而是在点化你,你身上有半神之……”
小青打了呵欠,不耐烦道:“打住!别再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自从你开始对着我唠叨这两个字,我就特别倒霉!和尚,你听好了,我不想做神仙,我只想当妖怪。”
法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有仙缘,怎能如此放纵?贫僧绝不会让你误入歧途。若你还不曾感悟,便继续在此处抄写经书吧。”
听到“抄经书”三个字,小青的脸色顿时黑了。她看着法海,呵呵地笑了两声。
“我昨天一晚上都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把抄经书当成乐趣。和尚,其实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人生乐趣吧。”
法海面色平静道:“所有世间乐,悉从利他生,一切世间苦,咸由自利成。乐与悲,本就是心中妄念。”
小青叹息着摇了摇头,“啧啧啧,又开始背经书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小爷我最讲义气了,你为了“挽救”我煞费苦心,我怎么也得投桃报李吧?还是让我带你去领略世间之乐吧。”
法海终于有了表情,“什么世间之乐,一派胡言。”
小青挑眉嘲笑道:“瞧瞧瞧瞧,你自称圆融,却轻视一切事行。你不懂红尘,却妄想渡人出红尘,你不觉得荒唐吗?”
见法海明显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小青笑了笑,不怀好意地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这红尘,好过你一个人玄悟自修。”
法海这次并没有拒绝。
临安街头的小酒肆内,法海与小青选了张宽阔视野好位置,二人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碗碗的水酒。
法海瞥了眼面前的碗,淡然道:“你说带贫僧来见识红尘,便是来此酗酒?”
小青冷哼一声,“知足吧!咱们没有千杯少的缘分,我却肯带你来喝一杯,已经给你天大的面子了!”
“荒唐!”
法海沉下脸色,便要拂袖离去,却被小青给拉住了衣袖。
“别走啊!你没听说过“酒里有乾坤,壶中有日月”吗?你要知晓的世间情,便在这些琼脂玉酿中。”
法海沉声道:“我只知酒能乱性!”
四周的客人各有各的热闹。觥筹交错中,有的醉酒嚎啕大哭,有的借酒撒疯互相推搡,有人带着酒兴击节高唱大江东,有人高声喝彩大笑着叫过瘾,有人泪湿青衫,有人沉沉睡去……法海看得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青将酒杯推倒了他面前,“那你猜猜,他们哭什么笑什么吼什么唱什么?和尚啊……你若想度众生,就得知道他们因何而悲又为何而乐。怎么样,菩萨都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敢不敢以身一试?”
法海为难道:“出家人不得饮酒。”
小青脸色认真地道:“你见它是酒,它便是酒。你若不把它当酒,它也不过是一些糯米汁而已。你若因一杯酒动摇佛心,那还谈什么修行?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换,你若肯喝这杯酒,我就听你的话,好好修行。”
“当真?我若饮下这杯酒,你便真肯听我的劝告?”
小青点了点头。
“好。”法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量不错啊!”小青诧异地看着法海,刚称赞他的酒量,便看到法海盯着自己,两眼发直。随即,他身子歪了一歪,倒在了桌上。
“不是吧,才一杯就倒了!”小青用手指戳了戳法海,法海纹丝不动。小青忍不住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