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报晓,晨曦初起。许姣容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子回到家,便看到金如意正端着一个托盘,朝着许仙的屋子走去。
许姣容看着药罐中飘出的热气,好奇道:“如意,你这么早便起了?”
金如意道:“唉,我昨夜见汉文哥哥病情好似加重了,所以特意找了我爹当年藏的老参出来,炖了些鸡汤,给他补补身体。”
许姣容满眼的怜惜,“真是辛苦你了,你虽不是我们许家的人,却为了汉文日日起早贪黑。”
金如意故意道:“素贞姐姐整日不见人影……汉文哥哥是好是歹,她也不来过问。我多做点事,也能为姐姐分忧。”
许姣容朝着白素贞的屋子一眼,见屋门紧闭,忍不住摇头叹气。
金如意留意着她的脸色,煽风点火道:“如果素贞姐姐早几日带回灵药就好了,咱们也不会伤心许久,汉文哥哥也不至于病成这样。”
许姣容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素贞行为反常,这几天也不来探视丈夫伺候病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金如意见着许姣容的神色,得意地扬唇。
卧房内,白素贞盘膝打坐,正在运功。窗外有异味飘进来,她突然睁开了眼。
怎么会有摄魂散的味道?她终究放不下心,强撑起身体下了床。
白素贞推门走进许仙房里,发现金如意正在给许仙喂鸡汤,她一把将喝了一半的鸡汤夺走,厉声质问道:“你给官人喂什么东西?”
金如意先是一慌,随后定了定神道:“老参炖的鸡汤,姐姐若不嫌弃,锅里还有一些,可趁热喝了。”
白素贞冷笑:“鸡汤?鸡汤里为何会有令人神志不清的“摄魂散”?”
金如意眼神一动,随即笑道:“摄魂散?如意自小在济世堂长大,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味药。更何况,汉文哥哥是从昨晚回来就开始病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见了不该见的人,被刺激到了。”
床上的许仙闷哼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
“官人!”她推开金如意,扶住许仙,在他穴位上一点,吞进去的鸡汤被许仙吐了出来。
金如意撒泼地尖叫:“白素贞,你住手!你想对汉文哥哥做什么!”
许姣容应声冲进门来,“你们这是怎么了?啊,汉文又不好了吗?”
许仙颓然倒在白素贞怀中,满头虚汗,人事不省。
金如意趁机大哭道:“许姐姐,我担心汉文哥哥的身体,给他熬碗参汤。白姐姐不分青皂白,非说我的汤有问题。她不准我给汉文哥哥喝汤,还折腾他,让他把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汉文哥哥现在更不好了……”
白素贞气得脸色发白,“你在参汤里掺摄魂散,官人喝了才会昏迷不醒!”
金如意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白姐姐,我知道你是有名的大夫,你说什么其他人就会信什么!你讨厌我污蔑我都没关系,但你不能拿汉文哥哥的身体来赌气。许姐姐,若是您不信我,您可以把这碗汤给任何一位大夫查验。看是不是有白姐姐说的什么散!”
白素贞对上她挑衅的眼神,心道摄魂散非凡物,寻常医者根本验不出,难怪她有恃无恐。看来,得另寻法子揭穿她。她心里打定主意,面上不显。
金如意端起剩下的半碗参汤,一饮而尽,委屈地哽咽着:“白姐姐,你看我有没有昏迷不醒?你还想我做什么,如意一并做了就是。我只求白姐姐,你放过汉文哥哥!”
许姣容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将金如意护在了身后。
“素贞,这些日子你身子不适,是如意端茶倒水地伺候汉文。如意做了什么,我们都看在眼里,她绝不可能害我弟弟。”
金如意心中得意,心想幸亏她提前服了解药,这白素贞果然难缠。
白素贞未再争辩,对姣容施礼,“姐姐,是素贞莽撞了。您说的对,我这几日确实做得不够,辛苦如意妹妹了。如今,官人自有我亲自看护,如意,你可以回去了。”
“你要赶我走……”
白素贞不等她说完,冷淡地一笑,“如意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瓜田李下,难免有损闺名。”
“啊?许姐姐,您看……”
白素贞冲着许姣容道:“姐姐,我是大夫,可以亲自照顾官人。这些时日,我们已经劳烦如意妹妹许久了,实在不该再耽误她。”
许姣容有几分无措,犹豫不决。
金如意急了,“许姐姐,汉文哥哥一直都是我在照顾的。明明是她昨夜去见汉文哥哥,才刺激得他病情加重。汉文哥哥每次见到她,都会头疼,怎么还能让她照顾汉文哥哥呢?”
许姣容才反应了过来,“是啊,素贞。汉文他大病初愈,情绪受不得半点刺激。你体谅体谅,就让如意……”
许姣容正说着,许仙忽然又呢喃了起来。
“娘子……”
白素贞立刻冲了上前,握住了许仙的手,“官人!官人你醒醒!”
许仙仍在梦中,却突然猛地挣扎了起来,“不……不要!”
金如意连忙上前,一把推开了白素贞。
“都说了汉文哥哥不能受刺激,白姐姐我求你了,你走吧!”
许仙面无人色,捂着头呼吸粗重,他辗转挣扎,手不自觉地在空中抓着。
许姣容急道:“汉文!汉文!这可如何是好!”
金如意突然掏出药丸道:“我想起来了!我有济世堂祖传补气药!快,让我给汉文哥哥服下。”
白素贞刚想阻止,目光落到了如意手上的药丸上,知道是能克制摄魂散的药,只得咬牙让步。
服下了金如意的药丸,许仙过了一阵便悠悠醒转。
他不解地看着床边的两人,“姐姐……如意……我是在哪里?”
许姣容道:“你刚才病情反复,让人好生害怕。”
许仙与素贞四目交接,惊讶道:“是你……”
他脑海中闪过之前影影绰绰的朦胧身影,头又开始剧痛,他双手抱头,闭目大喘。
许姣容劝道:“素贞,对不起,求你暂时回避,姐姐求你了!”
白素贞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许仙,她眼含痛泪,一步一步退出房间。
金如意扶住姣容,“姐姐别怕,汉文哥哥没事了。”
许姣容紧紧地握住了金如意的手,不敢放开,“如意,刚才全靠有你在,你受委屈了,姐姐多谢你。”
金如意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只要汉文哥哥好,如意什么委屈都不怕。”
卧房内,小青推门进来,便见道白素贞正割破手指,向水碗中滴着血。她吓得立刻上前,一把夺过了白素贞手中的匕首。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白素贞道:“官人体内有我的妖丹,我的心头血与他最为契合,可以助他修补元气。”
小青气急败坏道:“这怎么行,你这些日子为了他都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心头血那么珍贵,你用来给他补身?他都把你忘了,你还对这个负心汉这么好!”
白素贞用帕子包住伤口道:“小青,你把这碗药,送到官人那里可好?”
小青赌气道:“姐姐你怎么执迷不悟呢!你自己去送,我可不像那金如意,赶着去抢别人的功劳。”
白素贞淡淡一笑,“小青,我何尝不想自己亲自去送药。只是,他一见我便会尽力去想我是谁,跟着就头疼难忍,让人心疼。小青,就当你帮帮姐姐,把药给官人送去吧。”
见她如此隐忍又委曲求全的样子,小青道:“我就帮这么一次,你不准再放血给许仙了!”
白素贞点了点头,小青气鼓鼓地端着药出门。
还未走进院子,便听到许仙房中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金如意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端午过后是中秋,猜一物。”
许仙马上接道:“一节复一节,性孤高似柏。谜底是竹子。”
金如意咯咯笑着,继续道:“缘何中秋洒鹅毛,猜一首诗!”
许仙道:“胡天八月即飞雪,是嘉州君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金如意假装赌气道:“不来了!不来了!汉文哥哥你大病一场,怎么还这么聪明。说好了,你要输了就喝口药,如今药都凉了……”
“拿药来吧。”
金如意将药端到许仙的面前,看着许仙仰头喝下的时候,冷冷一笑。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小青怒气冲冲地看着房中的二人,将药碗在桌上重重一放。
许仙不明所以地道:“如意,这是你新请的丫鬟?看着脸生得很。”
小青听到这句话,脸更黑了,金如意却是忍不住捂唇轻笑起来。
“谁是她丫鬟啊!是姐姐让我来给你送药的!我就说她多此一举,瞧你有说有笑的,精神好得很呢!我看这药也不用喝了!”小青愤愤道。
金如意故意道:“小青姑娘,你别恼。再过些时日便是中秋,我和汉文哥哥不过是提前商量几个灯谜,到时候赏灯的时候用,素贞姐姐不会这样也生气吧。”
“你!”
许仙突然问:“那素贞姑娘是不是性子清冷,不太理人?”
金如意脸色一僵,警惕地看着小青。
小青呵呵冷笑,“你捡回一条命,倒嫌她清冷!这位如意妹妹的热络劲儿才对你胃口,是吧!哼!”小青正在气头上,忍不住顶了一句,转身便走。
她气呼呼地拉开门,惊讶地发现白素贞面色苍白地立在门前,显然把屋内几人对话都听了去。
“姐姐……你怎么在这。”
白素贞有些失魂落魄,转身便离开,“我的确不该在这儿。”
屋内的许仙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一个激灵,他掀开被子便要下床追去,但体力不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金如意连忙将许仙扶住,“汉文哥哥,你怎么了?你要去哪啊?”
白素贞在窗前一瞥,正好看到金如意半揽着许仙的样子。
她一咬嘴唇,脚步更快了。
夜凉如水,繁星满天。白素贞坐在院子里,手中提着个灯笼,微微出神。
没有睡意的许仙也走在院子当中,看着月下提着灯笼的白素贞,脑海中朦胧闪过相似的画面。
他一下扶住了额头,闷哼出声。